萧渐离是想尽了办法来讨好许素,比如她一个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的大小姐居然主动要求帮忙生火,再比如她自告奋勇要帮忙去河边洗衣服,还要帮他打扫屋子。
虽然以上都被许素直接拒绝了,但她的献殷勤确确实实是摆在明面上,恨不得让许素时刻感受到她的热情与讨好。
而许素一直反应冷淡,这让萧渐离不免有些受挫。
她回想着当初许素是如何讨她欢心的,记忆却不太深刻,只记得他常在她身边打转,笑得温柔又乖顺。
而这样的神态她显然学不来,她不像许素,可以忍耐着心底不快露出像山花般灿烂的笑容,眼里满是真诚,动作也极尽乖巧。
她若是不爽快了,面上的笑便只有冷意,眼里流出的只有嘲讽,举动之间皆是桀骜。
萧渐离坐在台阶上,瞥眼看了下许素的背影,只觉得沮丧和难过。有些事是她没有想过的,比如她从来不知道许素不肯再容忍她之后,对她的态度会是这样的冷漠和无所谓。
不肯跟她回去,不肯与她谈论太多往事,甚至不肯与她说太多的话,也不肯主动靠近她。
当初的素儿……明明像只小狗崽一样,会欢快的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的,任亲任抱,又瘦又小的一只,可爱的不得了。
现在怎么就理也不愿意理她了。
药炉子里的水烧滚了,草药味早就弥漫了整个院子,萧渐离耷拉着耳朵坐在那里,苦涩得不行。
许素将药盛出来之后,放在灶台上晾着了,等他把药罐子洗干净之后,才端了药碗走到萧渐离面前,递给她让她喝药。
萧渐离看着面前一碗黑褐色的苦水,嗅着那极浓的苦味,她一阵反胃几乎要呕了,但她又抬眼看了下许素的面无表情,便还是老老实实的伸手接过了。
她也没抱怨,一狠心就屏住呼吸一口灌了,虽然药汁几乎不在口中做停留,但味蕾与药汁的接触还是不可避免的,苦得她差点一口气没憋住,让咽下去的全部返上来了。
萧渐离捂着嘴,整张脸几乎皱成一团,苦到颤颤巍巍地把碗递还给了许素,看得出她极努力的在吞咽口中的药汁。
这要是让伺候了她十几年的木蓉看到她这副努力喝药的模样,只怕是能感动到落泪。
但许素没这种体会,他接过碗就转身回厨房了,一句夸奖都没有,萧渐离顿时更委屈更沮丧了。
她靠在墙边,觉得如果自己会寻常女子那样的撒娇,那么此时面对许素的情况就会好很多。
可惜的是她并不会,甚至连句软绵的话她都不会说。
她会的就是搂抱住想要的,贴近他,露出依靠的姿态来。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拉扯她长大,从来没给过她像女孩子一样撒娇的机会,同时她作为姐姐,更要时刻为弟弟做好榜样,不可胡闹不可贪玩。
她连个能玩耍的童年都没有,转眼就要扛起萧家重担,自尊和颜面桎梏着她,使得她不可能像寻常姑娘那样,露出娇俏的眉目和柔情似水的笑靥。
越想着这些她就越沉寂,靠坐在墙边像个颓败破碎的石雕,阳光洒在她身上好似也照不暖她,整个人气息消沉。
许素皱了下眉,将手中洗好的碗筷放入柜子里,走到她面前遮住了阳光,在她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回屋坐着去,现在还太冷。”
萧渐离缓慢抬起手臂搂抱住许素的腰,他并没有躲开,而意识到自己在为此而欣喜的萧渐离心里愈发悲凉,她将脸埋入他怀里,低声呢喃道。
“许素。”
“素儿。”
“小素儿。”
“我的夫君……”
她如梦呓般轻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又紧紧搂抱着他,倒似着了魔,迷惘了神智徒剩抓住渴望的本能。
许素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正要去抬起她的头,看清她的面容,却又听得她轻声喃喃,似是自语道:“对不起,我输得一塌糊涂……”
“素儿不喜欢我了吗?”
“你不肯跟我走,那你要去哪,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在外待很久。”
她能在这村子里待一个月,两个月,但不能更长了。萧家现在由萧渐北照看着,他那个性子不适合当萧家主事人,她迟早要回去的。
她才来这里两天,并不是要放弃的时候,但是这两天……她觉得许素好像不喜欢她了,本来她唯一的倚仗也就只有许素望向她时迷恋的目光。
可现在她没有底气了,许素莫说是对她仍旧眷恋的眼神了,就是与她目光偶然相撞都很少,他几乎不与她交谈,有的也只是多穿衣,莫着凉,来吃饭,喝药吧,此类琐碎的无意义的话。
她的讨好他也从不接受,她在想,他是不是有点嫌烦,若再纠缠下去,是不是会磨掉他心中最后一点旧情。
萧渐离原本觉得萧府对许素多少会有点吸引力,萧府有富贵的生活,精美的衣裳,食之不尽的佳肴,还有时刻候在一旁的侍从。
但她现在来看,许素一个人也很好,他有院子里开花时迷人的两丛连翘,有爬上篱笆的金银花,有暖烘烘的屋子,虽然简陋,但风吹不动雨打不进,他还有一张休憩时躺着很舒适的床。
这样就足够了,尽管粗茶淡饭,但听着也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温馨,再相比萧府,他过得很好。
在萧府,他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亭子里寂寥的风,和一个等人推开的半敞的大门。
那些日复一日的等待,枯燥又乏味。
哪比得他现在好。
萧渐离搂他愈发的紧,心下却愈发沉闷,她完全失去了带他回去的信心。想要唤回他的喜欢,这令她开始踌躇,开始瞻前顾后,也令她变得小心翼翼。
但她也很清楚,过多的犹豫会让她一事无成。
她现在进退维谷,身陷囹圄。
“素儿,对不起,一直到现在才来接你……我只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我一直在花时间想明白,我现在才来,是不是已经晚了。”
心生沉郁。
许素回手搂住她,听着她低声说出的这些话,才明白她为何会心生沉郁。
一直很迟钝,很冷漠薄情的人,被打破防线后居然会如此敏感多思,他有些惊讶。
“素儿,你想要什么,我一定都给你拿到,你跟我回去好不好?”说到这一句时,萧渐离终于仰起头来看他,面色苍白,眼眶微红,两只眼睛噙着水光,看起来有点可怜。
但许素只是将她拉起来,对她道:“阿离你是不是有点累了,不如先回去再睡一觉,等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喊你。”
她的问话和请求再一次被他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