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上,董事长向全公司宣布了公司即将被吞并收购的消息。
临时成立了工作组,陆续安排了哪些部门之间互相配合,哪些数据需要细化说明。
不断的加班,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表格、数据分析报告,公司每个人都上紧了发条在毫无喘息中度过了一个多月。
这天珏欣背着电脑包,顶着还没完全褪去的黑眼圈坐在办公桌前。
收购结束了,今天公司里每个人都一副轻松的模样。
只有珏欣,心里一直隐隐有着一丝不安。
这一个多月来,她带领部门全力以赴的工作着,但却始终没有在公司内网上看到自己的任命。
内线电话响起,显示是总经理室秘书办的号码:“夏姐,九点钟大会议室开会,新董事长会参加。”
“好的,谢谢!”放下电话的珏欣在心里安慰自己:“别想太多了。”
偌大的会议室被装饰一新,新老董事长都到场,之后就是各种未来规划,各种鼓掌。
最后,老董事长在一番华丽的辞藻中全身而退,新董事长收起之前的慈祥表情,一脸庄重的开始发言。
珏欣全程没听进去什么,她脑子里只闪现出了老辈人口口相传的一句老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好,会议的最后,我的秘书会将宣布经董事会决议后每个部门总监的人选,明天任命会公布在内网上。”之后这位五十出头,一身高定西服的董事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这一刻还是来了。”珏欣仿佛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听到部门总监姓名的时候,珏欣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部门新任命的总监是她的助理,杨光。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就收到了短信:“您建设银行尾号XXXX卡收入结算工资十八万零三千元。”
刚宣布完任命,她就收到了赔偿金。
“呵呵,自己就这么被炒鱿鱼了。”来不及自嘲,放下手机抬头之间。
一身高级名牌的杨光已经拿着笔记本电脑和随身文件站在她办公室的门口。
“杨总监,这么着急就要上岗了?”珏欣保持着微笑。
杨光妖娆的靠在门框边:“夏经理,我不着急,您慢慢收拾。”
下午的街边,珏欣抱着一箱子私人物品,缓步走着。
事情变化的太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之前她有想过,在新董事长上任后,可能会有新的空降总监,而她依然还是那个中层经理。
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现在的结局:“现实生活果然比电视剧还精彩。”
天已尽黑,躺在沙发上的人从下午到家就一直愣神。
还没来得及从突然中年失业的噩梦中醒来,手机铃声就将她的思绪召回:“喂,珏欣,听说你们那个二百五公司完成收购了,今天你不用加班了吧?晚上出来嗨!”
“不出来了,我只想在家静静。”有气无力的拒绝着。
“你这是怎么了,这段日子累惨了吧?”高蓓知道珏欣父母旅游养老去了,都不在家,如今闺蜜这语气,实在令她担心。
“我被那个二百五公司解雇了。”珏欣一个字一个字,淡淡的说。
“我擦!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高蓓炸毛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还有点昏呼呼的,感觉这一切好像都不真实。”努力掩饰心里的不快:“来接我吧,我想吃火锅。”
“行,等着,我马上就到!”高蓓迅速的挂了电话。
这晃神的功夫,天已经全黑了,起身开灯,落地窗印出她一身职业的装扮,仿佛在嘲笑她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尽只换来被一脚踢开的结局。
“火锅店的空调已经开始打冷气了。”看着沸腾的锅底,珏欣依然失魂落魄。
高蓓从锅里夹起一块牛肉,放在珏欣碗里:“吃点吧,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瞧你这黑眼圈,还有,来,多吃点这鸭血,你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拿起筷子夹起鸭血,闷头食不知味的吃着,珏欣哭了。
哭泣声渐渐高了起来,附近几桌的客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互递着眼神窃窃私语。
高蓓也不阻止她,明白总要哭出来,她心里才能好受些。
默默的递上纸巾,安慰着:“明天我找找我爸和黄鹏,不就是一份工作吗,给你安排一个。”
“蓓蓓,明年吧,我入职时跟公司签了敬业协议的,离开公司之后一年不能从事同岗位和相关类型的工作。”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好家伙!没想到你们这二百五公司,不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还断人生路啊!”高蓓不敢相信的把音量提高了八度。
引得附近几桌的客人纷纷低声私语,隔着过道,珏欣都能闻到附近传来的八卦气息。
仿佛都在等着她开始对公司破口大骂,让他们知道究竟是哪个公司。
冷静下来,夹起一块土豆放在高蓓的碗里:“吃吧,别喊了。”
用眼神给了高蓓一个暗示。
释放完情绪的人,心里好受了许多,擦掉眼泪鼻涕,红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她?阳光一直都是谦卑恭谨的,现在突然一下子完全变了一个人。难道从她进入公司开始,展示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吗?”珏欣淡淡的诉说着自己心中的不解。
放下筷子,高蓓轻叹:“人心啊,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结束了低气压晚餐,将珏欣送到了小区楼下:“今天家里佣人轮休,黄鹏自己带着孩子呢,我不陪你了,早点睡,别多想了,这两天空了我就来陪你。”
心绪渐渐恢复平静,珏欣不忘嘱咐高蓓慢慢开车,到家给个信息,报平安。
伴着楼道的声控灯,一层层的上楼。
还未到家门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贵州的号码,难道是诈骗电话?”一向谨慎,珏欣直接拒绝接听。
还没上半层楼,这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现在诈骗分子都这么执着的吗?”再次拒绝接听。
进了门,跟自己堵着气,三两下踩着鞋后跟,踢甩掉了鞋子,赤着脚,就在客厅地毯上坐了下来。
还没能安静五分钟,那贵州的电话又一次拨打了进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大晚上的,被诈骗电话几次三番的打扰,珏欣实在压不住火,接通了就吼。
“我没工作,也没钱!别再打来了!”吼完正要挂断。
“您好,我这里是贵州松庆公安局,您父母下午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翻车掉进悬崖了……人没救过来……”
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大口呼吸着,压住心跳,努力装作平静:“诈骗就诈骗,干嘛要这样诅咒我的家人,你们都这么没底线的吗?”
电话那头平静了许久,珏欣多么希望对方能在听到自己被识破后主动挂断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的男声在几分钟后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不是诈骗,你可以在你户籍地的派出所确认。我们这里已经把详细情况发过去了。”
许久没有听到珏欣的声音:“喂,您还好吗?在听吗?”
珏欣颤抖着,眼泪早已不受控制的滴落,哽咽着说不出话,喉咙只能勉强给出回应:“嗯。”
电话那头,只淡淡的安慰了一句:“节哀。”便挂断了电话。
珏欣终于不再隐忍,嚎啕痛哭。
抓起门口鞋柜上的包,颤抖的脚在下楼时几次差点摔倒。
一路狂奔到派出所。
满身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她惨白的脸上,没穿鞋子的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磨破的,派出所门口进来,每一步都印着她的鲜血,派出所的女民警立刻紧张的上前询问。
努力控制情绪,颤抖着说明了来意。
看着在电脑前查询确认的民警,汗水不断的流下,期望得到否认的回答。
她早已不是涉世未深的年纪,从两个民警的眼神中,她知道了答案。
来不及哭喊出来,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