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行走在边上,倒好像单独走在一片小天地里,视线所及只有他,耳里听到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从没有哪一刻,静仪公主如此盼望脚下的路再长些,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但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都不用看脸的,单单看他的衣袍,她都欢喜。
这是喜欢吗?
静仪公主不懂。
是喜欢了,她又该怎么办?
听七嫂说,姜禄同比她大三岁,七嫂又比她大六岁,也就是说,今年姜禄同二十一了?
静仪公主忍不住担心。万一她真的喜欢他了,姜禄同却娶了旁人怎么办?万一姜禄同在她摸清自己的心之前成亲了怎么办?
静仪公主从小也算是在东孝帝的宠爱下千娇百宠长大的,只是以前不如东静和罢了。
父皇后来告诉她,凡是她想要的东西,父皇都会送她。静仪公主觉得,她这么喜欢跟姜禄同在一起,那她应该是喜欢他了,但她不想求父皇做主,她想自己争取。
小脑袋里各种念头闪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东宫马车停留的巷子口。
前面丽白在马车旁站定,等着扶静仪公主上车。
静仪公主也停了下来,瞅瞅周围,抬手取下头顶帷帽。
姜禄同震惊于她的举动,困惑地看她。
静仪公主仰起头,看见姜禄同站在明月之下,跟那晚他救她出来后的情景一模一样。他呢,发冠整齐,俊朗如仙,比那晚还要俊美。
静仪公主脸又热了,好在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也知道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她是公主,就算姜禄同不答应,以后父皇也会为她找个更好的驸马,所以她鼓足勇气,直视姜禄同的眼睛道:“姜大哥,我,我喜欢你……”
姜禄同怔住,看着面前才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目光震惊,静仪公主突然不敢看他了,低下头,双手攥着腰间的宫绦,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小声商量道:“我喜欢姜大哥,我长大后想嫁给姜大哥,姜大哥可以等我长大吗?我知道我现在小,姜大哥肯定不会喜欢我,可我会长大的,所以姜大哥等我长大,确定你不会喜欢我再娶旁人好吗?”
姜禄同啼笑皆非。
想要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记起这不是自家妹妹,他又将手放了下来,哄小孩子似的道:“公主言重了,当日我救公主乃职责所在,公主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不必以身相许。”
这丫头,莫不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为报的话本子看多了?
忍住笑,姜禄同指着马车道:“天色不早,公主上车吧。”
静仪公主抬起头,皱眉看他:“姜大哥以为我是为了报恩?”
姜禄同头一回跟一个姑娘说这种事情,对上静仪公主泛着委屈的眼睛,他尴尬地别开眼。
静仪公主抿抿唇,眼泪落了下来:“你不信就算了,当我没说过。”言罢转身,迅速上了马车。
丽白瞅瞅姜禄同,困惑地爬了进去。
姜禄同摇头笑笑,坐到车前,示意车夫赶车。
马车稳稳地朝人烟寂静处驶去。
那边东之庭也领着安以蓉几个去猜灯谜了。
他倒是想跟安以蓉单独待会儿,可惜他跟安以蓉一对儿,黎涣章跟东灵秀肯定也巴不得单独行动呢,还剩下一对儿,跟盛菲瑛一个人孤零零的……
因此他暗示都没暗示,让几个姑娘家走在前面,他跟八弟还有黎涣章跟在后头。
仰望天上的明月,此情此景,竟恍然如梦。
换成没有遇到蓉儿之前,东之庭怎么会有闲情陪几个姑娘在街上逛?
“之庭,咱们去那边瞧瞧?”前面一处酒楼前围满了人,安以蓉有点好热闹,低声问东之庭。
东之庭个子高,看出那边在猜灯谜,笑她:“放鹤楼的灯谜一般人都猜不出来,你真想去试试?”
这是笑话她胸无点墨呢,安以蓉撇撇嘴,自豪地握住姜筱紫的手道:“我是不行,可我有个学富五车的好姐妹,还怕他们几个小小的灯谜?是不是筱紫?”
姜筱紫面无表情,眼睛看着一侧花灯,就当没听到这话。反正都是熟人,她也不怕安以蓉没面子。
东灵秀偷笑,转到黎涣章身边,小声嘀咕道:“一会儿你也猜,咱们不能白白出来,什么都不带回去。”
黎涣章看着她笑,轻声道:“好。”
东灵秀满足地笑。
东之庭见了,看向安以蓉,无声问她要不要。
安以蓉故作不懂,轻轻一笑,牵着姜筱紫往前走了。
东之庭最喜欢她这股勾人的劲儿,紧紧跟了上去。
放鹤楼前早已人山人海,东灵秀想往里面挤,安以蓉没让,几人就在外围站着,反正放鹤楼的伙计会站在二楼高声念出灯谜,远点近点都没关系。
“有洞不见虫,有巢不见蜂,有丝不见蚕,撑伞不见人。”伙计再次朗声道,“谜底乃一物。”
安以蓉皱眉,扭头看姜筱紫,对上一张平静淡然的小脸,隔着薄纱,可见她脸上没有猜出来的得意,也没有为此犯难的意思。
她却知道,姜筱紫这是猜出来了。
安以蓉小声的问筱紫:“谜底是什么?”
姜筱紫看向黎涣章。
黎涣章笑着道:“郁王妃不说,那我就抢了这个灯谜了。”
他猜不猜都没关系,就是想赢个彩头送给东灵秀,哄她开心。
眼看姜筱紫点头,黎涣章朝跟来的长随低声说了一句。
长随泥鳅一般挤进人群,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很快他又挤了出来,将手中食盒递给黎涣章。
东灵秀兴奋地抢了过来,安以蓉凑过去,就见里面摆着一盘蜜汁糯米藕,还冒着热气呢。
甜香味扑面而来,东灵秀拿起筷子,就那样捧着食盒给自己夹了一块儿,贝齿咬住藕片,并没有碰到筷子,然后将筷子递给安以蓉,含糊不清地道:“挺好吃的,阿蓉尝尝。”
黎涣章无奈地看着他家娘子,摸出帕子先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