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来到地府，在阎王殿前求了整整三天，终于见到了关押在忘川河底的段殷许。
准确的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段殷许了……
他没有意识，整个魂体呈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四肢被玄铁捆绑在牢笼内，一点也动弹不得，一块块腐肉上长满了蛆虫，血腥味刺鼻又恶心。
眼眶内早就被剜去眼珠，就这样空洞洞地望过来，带着一股阴森森的诡异感。
魂魄本是没有实体的，按理来说是没有任何感知的，所以地府为了惩罚这些生前做了错事的人就动了一些法子。
他们不但能感觉到疼痛，这疼痛在他们身上甚至还会放大好几倍，可他们是魂魄，早就死了。
如此一来，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乌蓬垢面，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府，胸口上的血洞还在流着血，顺着腐烂的肌肤流到脚下。
如果不是鬼差告诉她，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人是当年那个面若玉冠，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
沈念带上了两坛他生前最喜欢的酒，她也不嫌弃，就直接靠着铁笼坐下。
“师兄，我来看你了。过了这么久了，我现在才来，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段殷许隔着铁栏幽幽望着她，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被拔去了舌头，声带发出的声音嘶哑又古怪。
沈念不知道他究竟是否还存有一丝生前的记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
她微微弯腰，将身旁另一个酒瓶子穿过铁笼递给他。
砰的一声。
铁笼内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段殷许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而手中的酒瓶则被他一挥手直直撞在了另一侧铁栏上，打了个稀碎。
酒香四散在笼子里，段殷许嗅了嗅鼻子，看着地上那一滩酒渍疑惑地皱了一下眉。
沈念就这样看着他的表情从防备暴怒转为了疑惑。
她忽然就沉默了，心间的苦涩溢开一片。
“师兄，你怨我吗……”
如此强烈的防备心，他经历的恐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痛苦。
回应沈念的，依旧只有嘶哑的声音和他茫然的表情。
他果然不记得她了……
也是，他其实早就不是段殷许了。
她的师兄早就死了……
沈念静静望着碎了一地的酒瓶子。
酒香顺着鼻息渗入肺腑，却让她难受得快要窒息。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酒还是当年他爱的味道，只是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沈念努力扯了扯唇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
“师兄，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穷尽一生也要复活云悦，而不是去寻找她的转世……”
沈念长长叹了一声，思绪飘渺悠远她又想起段殷许曾经同她说的话，当时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现在，她大概是懂了。
“师兄，来世的人，确实不再是原来的人了，一切都变了。”
离开的时候沈念忽然停下脚步，她动了动唇，犹豫了一瞬，然后问他，“你后来，有后悔过吗？
穷尽一生也没能换来那个人的一个眼神，一丝怜悯。
你后悔过吗……”
可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她，沈念笑了笑，只能转身离开。
人间很大，可是她却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她散心的地方，一个能同她谈心的人……
从前她觉得，只要是沈长渊就可以，可是，他不是沈长渊……
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她的沈长渊，再也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