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囡之后的拍摄都还算顺利。
出去工作的时候,就把猫猫一个猫放在酒店,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猫拍照片发给顾辰。
但是除了威信交流以外,在人前的时候,萧囡就开始躲着顾辰了。
虽然送过去的早餐还是会吃掉,但是除了拍戏时间,萧囡都不会在片场逗留。
顾辰总觉得自己是搬了猫砸了自己的脚。
就这样,萧囡终于迎来自己最后一幕戏。
早上触犯之前,赵雪忽然跟萧囡说:“听说今天苏夏要来探顾辰的班耶。”
一边说一边很紧张的盯着萧囡的表情。
但是后者只是顿了下:“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赵雪叹了口气。
今天是萧囡的一个单人场的戏。
也就是江茹公主,抱琴自焚的那一段。
“卡。”
安澈皱了皱眉,看着手上的剧本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萧囡你先休息下,这段戏有点问题,我跟编剧商量下。”
不是说萧囡演的有问题,但是江茹这个角色经过了三次改戏了,在按二改的剧本演,总觉得差一点什么。
之前三改的时候为了将这个角色彻底完善,又给追加了两幕江茹少年时代和江鹤的戏,讲的是小时候的江茹在被灭门后,江氏收养了这个女孩,但是整个江氏都没想到小女孩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灭门的,并不像他们想的那般躲在房子里什么都不知道。而少年时代的江茹在某次春游的时候,正好看到远游回家的江鹤,此后一见钟情。
幼年江茹临时找了童星,少年时代的江茹则直接由萧囡出演。
而这中间跨度十几岁的同一角色,江茹都演的非常好。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最后选上这些镜头,但是萧囡都非常敬业的拍了出来。
中间安澈不停的要求停下修改剧本了从新表演,萧囡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非常省心的演员。
现在也不是萧囡的问题,而是安澈觉得,这个角色,如果按这样演,始终缺了点什么。
“鹦鹉老师,你觉不觉得这个角色还有在表演的地方。”
鹦鹉也陷入沉思。
确实,这个角色改了这么多遍以后,已经不是像一开始一样可有可无了,但是如果这个角色的最后只是简单的自焚,确实差了点,但是具体差了什么,又说不出来。
“这样吧,最开始我们改剧本,就是因为萧囡的表现超出预计,既然是这样,这段戏,交给她自己演,问问她想怎么演。”
“也好。”
安澈叫来了萧囡嘱咐道:“待会还是这个宫殿,抛开剧本,你觉得江茹是什么样子,你就怎么演,不用顾忌我们,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可以么?”
萧囡眨了眨眼:“嗯。”然后又问道:“那我待会如果想改造型可以么。”
安澈皱了皱眉,看了下鹦鹉,后者暗暗的点了点头。
“那你去跟造型老师说下,你想改什么样都行。”
“谢谢导演。”
将戏彻底让给演员自己去发挥是非常大的豪赌,安澈的这份信任彻底交付了萧囡。
不为别的,因为萧囡就是最完美的江茹。
虽然不知道这么小的姑娘,是怎么能演出那么沉重的绝望的,但是这就是他想要的江茹。
萧囡在场地里面反反复复的走了好几个来回,忽然抬头跟道具师说了两句,就去了化妆间。
安澈看着道具把之前江鹤劈开琴身的剑又掏出来放在了琴案下面,又把修补好了的琴从新分开成没有修补的样子,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
可惜没有抓住。
等萧囡在出来的时候,衣服没有大变,但是发型改的非常的松散,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散落开来,赤着脚,直接踏上了布景。
但是就是这样,原本端庄的美人,忽然就带上了一丝丝决绝的艳丽。
“导演老师,我准备好了。”
“好,全体人员准备!第八十九场,第一幕,第二次,开始!”
按原本的,应该是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通知了江茹,江氏覆灭的消息。然后才有的燃火自焚。
但是这一次,萧囡拒绝了丫鬟的戏,整场戏,由她一个人完成。
赤脚从庭院外走了进来,表情里带着一丝丝的笑,一丝丝的怨恨,一丝丝的解脱:“情用命赌,好一个情用命赌啊。”
情用命赌是之前女一对男一的台词,说的是甘愿用自己的命,去赌男一的感情。
手里捏着一封信,细细的撕着,撕的稀碎。
最后把这份信撒在了宫殿的门槛上,踏着信的碎片,入了宫殿。
然后……开始脱起了衣服。
公主服足足十二层,江茹就从第一层开始脱着,一边脱,一边走。
“主摄从后面拍!不要断镜头!”
安澈忽然就开始明白萧囡想要表达什么了。
江茹这个悲剧性的角色,一生都在为别人的目的,为别人的目光活着,而现在,她一层一层脱掉的公主服,就代表着,她终于可以得到解脱。
等脱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安澈愣了,最后一层衣服不是第一幕时候起舞的舞衣服,也不是少年江茹的那套,而是在那场床戏里面穿过的,素白的长内衫。
直垂到地面的长内衫。
安澈愣了一愣。
但是江茹并没有停下,口里还慢慢的哼起起了歌。
“宫墙柳玉搔头纤纤红酥手
寂寞酒锁春愁往事难开口
宫墙柳玉搔头纤纤红酥手
寂寞酒锁春愁往事难开口
……”
和之前的唱法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一点点戏腔,哀伤婉转。
“她唱功不错啊。”鹦鹉感叹了一声。
“别打岔。”
安澈紧盯着监视器,脱完了衣服的江茹,开始拆起了头饰。
一头长发随着头饰被一点点拆下,而彻底散落。
廊上透过的光洒在她身上,恍惚间,如谪仙陷落世间。
拆到最后,正好停在寝殿满门口,然后,就仿佛愣住了一半,停了一下,慢慢的从手里抽出了一个布包,细细的打开。里面是一根簪子,正是附加戏里面江鹤送出的那根。
江茹笑了笑,向后拨动了一头青丝,然后将发簪挽了上去。
身上那种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绝望彻底褪去,带着笑容,仿佛要与情郎相会一般,带着幸福和一丝丝喜悦踏入了殿内。
然后很快的就走到了琴案面前。
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
琴案背后是个木做的窗框,这会阳光正好,把萧江茹照的异常的清晰,那种从眉目间透露的眷念,似乎要无限制散播出去。
“世人都说情用命赌,那之后呢。”
然后江茹掏出了那把劈开过琴的剑。
缓缓的抽了出来。
“愿赌,服输就是。”
就仿佛抚摸情郎的身躯一般的温和,将剑横在脖子上,仰头,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日光。
眼神之温柔,不带半丝畏惧,有的全是向往。
“鹤郎啊,来世再见。”
然后毫不犹豫的,自刎。
安澈咽了咽口水。
他导演了这么多年的电影电视剧,什么演员都见过。
但是像萧囡这样,拥有如此出色感染力的,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没有技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就仿佛本就如此。
直到萧囡在地上躺了小半晌以后,安澈终于回神:“卡”
旁边的鹦鹉一脸复杂。
“完美。”
安澈感叹了一声。
是的,江茹这个角色不需要太复杂的边表现。萧囡改的刚刚好,什么弹琴,什么点火,都是多余的。
简简单单的抛弃了公主的华衣,带着情人赠与的礼物,安然赴死,给这悲剧的一生,一个安稳的结束。
这才是江茹。
安澈呼了口气:“很好,就刚才的状态,萧囡你再来一遍,我们补点镜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