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马儿,你可有名字?”将头侧靠在马儿背上,轻声问道。
马儿回过头,灵动乌瞳眨巴了下。
“诶……你这么好,前主人肯定给你起了名了。”说着,低叹了一声。
可惜,马儿不能人言,我也无从得知它的名字。
可那灵动乌瞳专注地凝望着我,似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突然一闪念,开了口轻声道,“马儿,我总这么叫你总是不好。不如这样吧,在我知道你的真名之前,暂且先给你起个小名,好不好?这样叫起来也方便些。”
马儿点了下头,我则凝神开始思索。
马儿最奇特之处,就在左耳内那七颗正好排成北斗图案的小黑痣——七——“就叫你‘小七’,可好?”
奇怪的是,这下子马儿却没了反应,仍是凝眸瞧着我。
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我觉得还挺好听的呀——不死心地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小七?”
马儿昂首长嘶了一声,下一瞬,竟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划过晨时清冷空气间浮游着的浅金光线,坠落在地。
是因为,我唤了它‘小七’么?
竟如此落泪了——或许,那个前主人替它的起的名,也和这个相近?
“……小七?”再试探着唤了一声。
马儿转过头来,吐舌舔了舔我的脸颊,呼哧呼哧的热气直喷到脸上——感觉到了,它的激动。
不禁微微一笑,张开双臂轻搂住了它的脖颈,轻声道,“小七,你先别太激动,休息好了,先将身上的伤养好了才是,这里暂时还有我,虽说不太可靠……不过万一有了什么事,我只要吹了银哨……杜大人他一定会来的。”
小七低鸣一声,听话地合了眼。
静坐无事,也不敢离了小七太远,只在周围走了几圈,鼓起勇气去小溪边捧水洗了脸回来,正想着要不要用昨天的那个粽形“杯子”再去小溪那里盛些水过来,耳边听得有轻微风动之声,眨眼间,杜玖就从来时的那片林子中走出了,手上还提了一只野鸡。
杜玖待走得近了,冷声吩咐道,“你去溪边盛水过来。”
说完,扔了一只椭圆皮壶过来。
偷眼去看,那野鸡身上并无伤口,却双眼紧闭,浑身软耷拉着,显然是已往生去寻下个轮回了。
看他冷色阴沉得厉害,也不敢抱怨,抱了皮壶,转身就往小溪走去。
溪水浅碧,晃晃漾漾,却望不见底。
未料到,才刚将皮壶口木塞取下、将皮壶放入溪中,水下猛地窜出了一条金黄小蛇——大张着嘴,两颗尖牙反射过金色光线,极魅惑般的死亡气息——不过短短一瞬,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甚至还停留在原姿势——
——耳边,瞬时一声疾速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竟能看清,一小片柳叶弯刀正正好横剁去了金蛇的嘴前段,两颗尖牙,也在瞬时被一削两半——毒液,根本来不及喷出。
柳叶弯刀一个回旋,自蛇口七寸之处横削而去,将蛇身一斩两段,而后又稳稳插在了身侧后的碎石之间。
杜玖大步疾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个小瓷瓶子,拔了瓶塞,往小片柳叶弯刀上倒了些无色无味的未知液体,只听“嗤”的一声响,自刀刃上冒出一阵白烟,接着杜玖才将小片柳叶弯刀收入袖中。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之间。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杜玖使用暗器,未料到竟是藏于袖内。小片柳叶弯刀轻薄刃身闪过的冰冷银光,痕迹,仍残印眼底——他的身手,竟这般精准、迅疾,比了那位在辰城街上以三根银针救了我的“大侠”,丝毫不差。
不过,依那天晚上他们的对话,他二人应是相识已久……或许,他们的功夫,根本就是不分伯仲。
杜玖收回了刀之后,阴沉着脸,只低头冷睨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转了身,迈开大步,直接回去了。
这会儿就是再害怕也没用了,一咬牙,俯身将皮壶浸入溪中,调整好位置,待皮壶一装满了水便立即起身飞奔回去。
未想到不过这么些时间,杜玖不知用了何法竟已将鸡毛都拔干净了,甚至已将鸡搁在了几片厚竹叶间,以粗编草绳捆了放在枯枝柴禾正中,正往上盖土。
竹叶焖鸡,而且,还真正是绿色原生态无污染。
看他动作极是娴熟,想是以前经常做这样的事?
心下隐觉奇怪,工部侍郎应是文职,就算他是文武双修,但功夫厉害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或许,我对这个危机暗伏、卧虎藏龙的陌生世界,了解得还太少。
只一下,杜玖就以极潇洒的姿势用打火石成功引燃了柴禾,与我这个昨晚试了好多次、急得几乎落泪才终于成功的小白相比,实在是高了不知多少个等级。
只杜玖一人拿了根细长树枝调整着火堆,动作亦极娴熟,每只关键几下,火一直保持了燃得正好的状态。我根本插不上手,只好沉默着,坐于小七身侧。小七正嚼着杜玖刚才从密林边沿替它割回的草料,神态悠然。
半晌,杜玖才微抬了眸望天,道,“当地人都将此处称作‘迷魂林’——秋冬之时,不论再灵敏的猎人,尽皆一入无返。只夏春时候,还有些胆大的猎人来此行猎。你,还真是敢闯。”
迷魂林?
再灵敏的猎人亦是一入无返——这不是糟了么?
就算他再厉害,可依他刚才身手,打一只野鸡根本不用花多少功夫,还去了那么久,想是要找回路却找不到了,只好带了一只野鸡回来吧?
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我,是小七它……”
强压了不安心绪,低声嗫嚅道,又抬眸偷瞥了杜玖一眼。
杜玖听了“小七”二字之时,神色竟是一愣,隔了数秒,转过视线,凝望向我道,“小七?”
“嗯,就是它……”说着,侧过身子望向小七,小七也极乖地回眸望向我,低鸣一声,“‘小七’,是我刚替它起的小名。因为不知原主人叫它什么,可总叫它马儿太不方便了,所以才起了这个小名,而且它像是对这个小名也挺喜欢的。”
杜玖的神情,却在再次听到“小七”二字的瞬间变了僵硬,复又沉了下去,眉不经意地轻蹙了下。
叫它‘小七’,有何不妥么?
气氛重又变了冰凝。
山间清晨,寒气仍甚重,刚才又被那小金蛇吓得一身冷汗,此时只浑身觉着有些冷得发颤,尽量不出声地又往小七身上靠了些,拉过毛毯盖了膝盖。
就算杜玖是惹不起的冷面冰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索性将心中疑问全问出来,大不了被杜玖冷瞪一眼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