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之地,一处小县城之中,床上一名男子逐渐睁开了眼睛。
经过短暂的眩晕,高清逐渐恢复了清醒,心思一动,翻身从床上跳下,双脚落在地板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初次穿越的感觉令他重新想起小时候一次晕车,车顶昏黄的灯光,脑海里的天翻地覆,以及那种甚至想要把胃一起呕出去的恶心。
随意活动几下手脚,稍微缓解了不适,可随之就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这具身体个头稍微矮一些,肤色蜡黄,但浑身肌肉发达,完全不像是自己原本的瘦弱身材。可心底却莫名有种感觉,这就是自己的身体。
看来这次属于肉穿,经历过现代信息爆炸的洗礼以及众多穿越者、修行者的现身说法,高清对一些基本概念并不陌生。
脑海里逐渐出现一些画面,好像被人强行塞进来一样。粗略地看过一遍,他对目前的处境有了初步了解。
这头一回任务,竟然给自己安排了武大郎的身份。这简直就是新手福利啊,凭借武大郎的身份,不仅方便他去完成任务。
更重要的是,人家有个好弟弟啊。
纵观水浒,武松的武力可以排进前五,而且是水浒中少见的有勇有谋有原则的人,有这么锋利的一把刀在手,只要自己脑子没被猪啃过,完成任务还不是手到擒来?
楼梯上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这会都是木质楼房,在木板上行走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大郎,今儿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不做炊饼?今儿不出摊了?“身后传来一阵女子声音,嗓音悦耳动人,不用翻看记忆都知道那肯定是潘金莲。
平日里武大郎靠卖炊饼为业,五更天就得起来准备,这会天已经大亮,大约有8,9点的样子,这个时间在高清这等大龄青年看来,已经是起的挺早了,但古代哪家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再偷偷加个班,按这种标准看他算是严重赖床了。
高清这些天积累了许多对她的仇恨,这会一时转换不过来,心中嫌恶,于是懒得回头,口中应答着:“嗯,今儿不出摊,上街看看。“
“几时回来?”“给我备着晚饭就行。”话还没说完,他伸伸懒腰,推开院门走了。
由于有灌输的记忆,高清对城中道路莫名有些熟悉。走过家门前一段青石路,又绕过两三条巷子和小弄堂,这才算来到了大街上,也是自己往日摆炊饼摊的地方。
说是大街,可实际上只是条三、四米宽的石板路,和后世动不动就是双向八车道的大马路是没法比,在这时候却算是东城区里数得上号的大街了。
街两旁一间间的都是店铺,店门口挂着的幌子随风招摇着,酒楼,当铺,药房,钱庄,还有地下赌坊与暗娼,这一条街上都能够找到,五脏俱全。
朝两边望去,路上行走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会早市都要收摊了,人流量自然也少起来。高清对古代本就感兴趣,最近又了解了许多水浒时期的社会生活,这回亲眼瞧见,看得心里欢喜,这便是真实宋朝的模样嘛。
水浒世界的背景是北宋末年宋徽宗时期,就社会背景而言与现在所说的北宋历史完全一致,只是在这个世界多出了一些真假难辨的神秘侧力量,也许是这方世界灵气尚且充足吧,身处“末法时代”的他,对这些解释也是张口就来。
虽然有着记忆的灌输,高清觉得还是得自己亲自走一走,一方面加深印象求个心安,另一方面也当作一场难得的旅行。
试想下,有谁能穿越时空来到宋朝旅游的?至少地球上还没有人能做到吧。
他像是个掉进米缸的老鼠,一路随意逛着,遇到有趣的店铺能看上好久,一家家的把这条街看了个遍。
他见到有布坊在染布,女子挑动着彩色染缸里的布料;有店铺在卖煤炭,顾客是络绎不绝,车马行可以租赁车马,近距离见到还忍不住凑上前摸了一把。街上扛着卖糖葫芦的,卖小饰品的,糖人、草扎,应有尽有。
有人研究说,几千年来,人类的大脑容量其实在减少,换句话说,古人比现代人更聪明。不知真假,高清逛了一圈下来,却不得不感叹古人真是心灵手巧,这种智慧让他心里震撼。
有许多店的老板伙计都认得他,叫一声“大郎”,同他问候几声,也算是打个招呼。
这让高清十分高兴,一来二回的让他有了融入这个社会的感觉,心中暗暗想着,这几个老板下次来买咱炊饼,咱一定不收他钱!
逛了有半个多时辰,渐渐有些累了。在这方面,男人的持久力并不强。看到前面一家酒楼,高清抬脚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里儿请……诶,大郎,你怎么今天有心思来这?不卖炊饼了?”店小二亲切地迎上来。
“嗯,今天不出摊,来街上逛逛。”
“害,看来今天有好多人得饿着肚子咯~”,小二打趣道。
这小二倒也不是乱说,大郎的烧饼那是全城出了名的香软,量大管饱,最重要的是便宜,才一个铜板一只,因此成了走街串巷人士的午餐首选,许多店铺老板、小二都指着他填肚子呢。
高清也跟着笑了两声,随即说:“给我来一壶…茶,再来盘花生米”。
本来他是想要两壶酒,尝尝宋朝酒的味道,只是方才一摸衣襟,发现自己出门压根忘带钱了,口袋里就剩四五个铜板,也不知是哪天随意放进去的。
来都来了,总不能灰溜溜出去不是?
于是点了两样最便宜的,径直坐在了靠近店门口的桌上。
小二答应一声,跑去忙活了。
酒楼里一位说书先生正在那说着杨家将的故事,讲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高清喝着茶,就几颗花生米慢慢吃着听着。
那先生在底下垒了两张桌子,坐在其上居高临下,自然而然就吸引了全场观众的目光。开场只听“啪”一下,先生在桌上木尺一拍,整个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西流不返日滔滔,陇上犹歌七尺刀。
恸哭应知贾谊意,世人生死两鸿毛。
话说那杨家啊,可谓是一口金刀八杆枪,杀的那辽兵是闻风丧胆。今儿个,咱来说说这杨老令公杨业,一口金刀雁门关大破辽贼的故事……。”
这说书先生看来是经验丰富,一开口就带出了一股沙场铁血的气息。随着情节的进展,带动听客的心潮跌宕起伏,直至最后杨老令公以少胜多,辽兵望风而逃,百姓称颂其为“杨无敌”之时,这段故事才算讲解结束,赢得了满堂喝彩。
说书先生捧起茶盏大口喝了起来,听客三三两两给他打赏些钱财,但都是几个铜板罢了。他也不嫌少,一个一个地从桌上拾起来,朝着四方听客拱拱手,从桌子上下来略作休息。
高清也有意打赏,俗话说的好,听书不打赏,这不是白嫖嘛。奈何今日有心无力,只能心中默念两句“下次一定”。
一场书听到了晌午时分,茶喝了半壶,花生米倒是吃得不少。喊两声小二,随后从兜里掏出四枚铜钱,大气地排在桌板,说一声“不要找了”,大步出了店门。
收获店小二白眼*1。
一壶茶三文,配一碟花生米一文钱,不多不少正好四文,可不就是不要找了嘛。
再次四处晃荡起来,这条街已经逛遍了,这回也没什么好去处,只是将县城里外转悠了一圈,与记忆相互比较,心里对这座县城终于有了个清晰的画面。
现在是农历十月下旬,天日短的很,大约四五点钟日头便逐渐沉了下去,高清这才收收心,往家中走去。
“回来了?饭菜还热着,吃吧。”潘金莲说着掀起饭菜上倒盖着的大碗,三四道小菜,两碗白花花的米饭,都还冒着热气。
虽然没什么肉,但味道着实不错,脆生爽口的蔬菜,咸淡恰好,让他食指大动。
中午就吃了点花生米,其实肚子早就饿了。闲逛的时候还好,这会被饭菜香气勾引,饥饿感随即爆发了。
两人饭桌上也没什么话说,按武大郎以往的做法,都是他主动说些闲话逗趣,可现在她面前的是高清,自然不会再那般跪舔。
客观来说,潘金莲现在还不坏,只是心里有些傲气,这点高清很能理解。想想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却因为拒绝家主的亲近,那大户因此怀恨在心,故意贴钱将其嫁给了颇有“丑”名的武大郎。
这摆明了是侮辱她。
加上武大郎除了做得好炊饼之外,别无长处,压根就不是她心动的类型,因此心底里越发抵触。
能吸引好女孩的男人,要么有才华,要么有钱,要么长相好,要么会疼人。
要么有个好弟弟。
什么都没有?不好意思,你凭什么?
因此,虽然两人结婚半年有余,可除了新婚那几日同床,往后二人都是分房睡的,这也是为什么,潘金莲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但除此之外,作为人妻应做的事,比如洗衣做饭她没有一样没做好的。
虽然命运对她不公,她仍向往着爱情。互换角色想想,后来她勾搭西门庆,未必没有求爱武松不成,自暴自弃的原因,再后来奸情曝光,武大郎重伤形势失控,她才一步步堕落,直至背上千古骂名。
她现在还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自己又怎么下得去手呢?即便是接收了任务,即便是为了埃米尔的奖励。
光是在世上活下去,每个人就够辛苦的了,为什么还要去加重别人的痛苦呢?
吃完饭回床上躺着,在古代一到晚上就是两眼一抹黑,月中的时候还好,夜里有月光倒还算亮堂,其余时候就只能点盏油灯,靠豆大的火苗硬捱。
难怪古代有这么多读书读坏眼睛的人。
今晚没有加班。
这个点睡觉,对高清这样的修仙党来说实在太早了,睡不着,又只能安静地躺着,不免开始胡思乱想。
从灌输的记忆来看,前几天县衙张贴了景阳冈有猛虎伤人的告示,提醒往来商人务必结伴而行,想来武松打虎就在不久后了。
武松生平有四大事迹,打虎、醉打蒋门神、血溅狮子楼、血溅鸳鸯楼,几件事里里,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武松打虎了。
冈下酒铺,三碗不过冈,武松连喝十八碗酒,醉入景阳冈,赤手打死猛虎的故事算是家喻户晓。
自己现在有了武大郎的身份,自然要担起做哥哥的责任。想到他过几天便要醉酒打虎,心下便是有些担心。
虽然知道结果,可还是免不了担心。就像过山车、蹦极,即使你知道是绝对安全的,可还是会心惊肉跳。
与老虎搏斗,被它爪子擦到一下便是肚破肠流,被尾巴扫到便是骨断筋折,虽然武松武艺高强,可依旧是危险重重。
越是细想,心下便越是焦急,无论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因为自己身份所产生的情感,自己都做不到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家等着。转念打定了注意,便翻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