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异瞳小子。怎么,吓着你了?”
说话那男子羽扇纶巾,晏晏而笑,富有书生气。
方慕凡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儿时之事,或许是这些年鲜有人再叫他异瞳,此刻听着有感而致了。
他定了定神,朗声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叔。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待如何。”
那书生样貌年青,最多不过二十几许,被称作大叔,不免嘴角抽了两下:“我观你命数与此地相冲,近来福祸难测,需得小心才是。”
听到围观人群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方慕凡有些心烦意乱,没好气道:“福兮祸兮就不劳先生费心了,你先算算自己的的福祸吧。我是负责陵川城西的巡捕,现在怀疑你在城中招摇撞骗。小远,把这神棍赶出城去。”
“好嘞,哥。”方慕凡身后的小跟班就要上前动手。一旁的大妈见状赶忙上来拉住,唠叨着半仙也是好意,可不敢开罪了他,还要请他帮忙算算她小儿的姻缘哩。
方慕凡听着甚是好笑,将欲与她理论一番。却听得人群中有人朝他大喊:“慕凡哥,可算找到你嘞。”
“出什么事了?”
“秦……秦家小姐,遇上麻烦事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一听到秦家小姐四个字,方慕凡也慌了神,面上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却也完全失去了和那半仙较真的劲,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和报信那人匆匆离开了。
时逢初春,依山傍水的陵川城生机勃勃,正是和风生春絮,芳草满晴波。在一处绸缎庄前,这份生气却显得过于喧闹了。
“分明是我家小姐先选中的,你偏要争抢,好不要脸。”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满脸鄙夷地冲着眼前的人喊道。
“呦呵,你看了一眼就成你的了?那我手还先摸着了,怎么不是我的?”与她对峙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
“你,你……店家,你说,是不是我们先过来问价的。”
“这……”
那绸缎庄老板不愿惹事,得罪哪头都不好,因此很是为难,不嫌事大的看客们倒是越聚越多了。
“这位公子,我的确甚喜此缎。不若这样,店家这里算你买下,你再出个价让与我如何。”那丫鬟身旁的小姐淡淡说道,声如莺啭,极为动听。
“赵公子,我看这两妞生的好俏,不如让她们陪着我等游玩一日罢。”公子哥身旁有人建议道。
赵公子乐道:“好,这位小姐意下如何?”
那丫鬟啐了一口,讥讽道:“呸,那里来的乡巴佬。瞎了你的狗眼,敢让秦家小姐作陪,该让人把你的嘴封上。”
赵公子眉头一皱,厉声道:“我们和你主子说话,你在这没大没小的。俊武,给她长嘴。”
“是。”那唤作“俊武”的一名随从接到命令立时便作凶状,高声应道,走上前来,手一扬就要扇下。
“啪!”啊——意料之中清脆的耳光声伴随着一声惊叫如约响起,只是这惊叫却是男子所发出的。
只见那赵公子脸上浮现五指红印,惊怒的盯着他的随从,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狗崽种,你找死是吗。”
“少爷,少爷。我……我鬼上身了,这双手他……他不停使唤。”那俊武吓得脸色惨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赵公子哪由得他分说片刻,一脚便朝他胸口踢去。然而却被那俊武抱住了脚,挣脱不开。
“你们在看戏吗,还不快上来收拾这个造反的崽种。”
那余下两人见公子哥气急败坏,连忙上来帮衬,四人顿时乱作一团。
那“鬼上身”的俊武一边与三人相斗,一边带着哭腔喊着自己冤枉,是手脚自己在动,不是他的意愿。气氛一时间搞怪起来,逗得那丫鬟捧腹大笑,围观者中也有不少人笑出了声。
秦家小姐黛眉舒展,对着趁乱从人群中刚刚窜过来的一人轻声道:“你来啦。”
那人正是方慕凡。
丫鬟听到小姐的话,连忙转过身来行了一礼:“见过方公子。”
方慕凡点了点头道:“娟儿,没事吧。”说着身子往秦家小姐身旁靠了靠。
“回公子,我没事。”娟儿笑吟吟道。
秦家小姐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温度,向另一侧微移莲步。
方慕凡又往她靠了靠,郑重道:“秦嫣小姐也没事罢。”
“若非承蒙方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次可惨啦。”秦嫣仍然往旁边挪了挪,微微欠身道。
方慕凡悻悻道:“何人能叫你惨,唯有你叫别个惨的份。”
秦嫣疑道:“我又怎生叫他人惨了?”
“哎,秦家小姐倘若看谁不顺,只消三日不理睬那人。可不就叫此人苦恼,叫此人惨了吗。”方慕凡又慢慢贴近秦嫣身边,哀叹道。
“噗。”秦嫣莞尔一笑,这次倒没有再往别处闪躲了,“那你不服么。”
“不敢不敢,只盼秦大小姐早日原谅在下,便深感大德。”
两人耳鬓厮磨之际,场中胜负已分。其实那俊武自方慕凡开口说话之时就未再反抗,而后就被轻易制住,只是赵公子为了解气,不免要修理他一番,这时方才开口说话:
“我的奴才发疯,是谁捣的鬼。”
却无人应他。
“你们可知我是谁,无人承认我便当你们这些发笑的都是共犯,叫你们都去做这河里的沉石。”
这时人群中一人指着方慕凡道:“是他!他会使妖法!”
“你这人好生……”一旁的娟儿刚要替方慕凡鸣不平,却被秦嫣拦了下来。
方慕凡阔步行至那赵公子面前朗声道:“我是陵川城巡捕,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寻衅滋事,不想吃官司就赶紧滚蛋。”
赵公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方慕凡,口中“啧”了一声:“巡捕,那是几品官?你可知我是谁。”
方慕凡笑道:“你是谁啊。”说罢一个眼色,混杂在人群中的几个帮手纷纷走了出来,将四人团团围住。
“好好好,你有种,我走。不过我叫赵天赠,你一定会记住我的。”赵天赠看了看那几个不耐烦的打手正摩拳擦掌,怒极反笑道:“顺便说一句,我爹是朝中吏部侍郎。”
丢下狠话后,赵四人悻悻而去。再说此时一众看客之中有人心怀同情,有人则是满心窃喜,却都是为方慕凡结下梁子这同一件事。
秦嫣也走了,并没有说什么。
“小姐等等我!方公子,我和小姐也先回府了。”娟儿抱着半匹绸缎嚷嚷着,也不忘冲着方慕凡打声招呼。
方慕凡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开后和同僚回了衙门。
午间,衙差们聚在一块吃饭,郑捕头问起城西有无事况,方慕凡并无多言,只是问起他们这巡捕算个几品官。郑捕头老脸微红,说巡捕并不分几品,却是为老百姓做实事的。
“那吏部侍郎是几品官?”
“咳咳咳……”郑捕头刚咽下一口饭,却被方慕凡的话呛着了,“你怎地拿恁大的官与我等相比,那可比咱们城主的官还要大哩。”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