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凡迷糊间只听到“辛苦你”“谢谢”之类的话,其后睡意渐浓,就再没了感觉。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红日伴残霞,栅栏上的高高挂起的山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只见那金边旗帜上赫然绣着一条蛟龙,料想这便是蛟帮的帮旗,那么自己这是已经到了山寨里头,方慕凡毫无印象。但若此处是蛟帮的领地,必有危险相随,他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手脚都被人缚住了。
身旁的御风和胡氏兄弟也与他情况一样,是蛟帮的人将大伙儿捉上山来的吗。他发现胡氏兄弟中最小的那位胡四勇不在这,小青也不见了踪影。他稳住了心神,调动真气再扭了扭胳膊,绳子绑的紧实,难以冲开。
这处山寨除却那面依旧鲜艳的蛟龙旗,其他地方似乎有些萧条,用来眺望的高台已经倾倒,栅栏也多出破裂,地上很多黑色的焦炭。
只有方慕凡醒着,是因为他酒喝得少的缘故吗,想到中午众人饮酒,他尚有意识的最后时刻,那小青脸上浮现的诡异笑容,配合着此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子怪味,说不得的阴森可怖。
他们此刻的境况恐怕与小青有关,他用身子撞醒了御风,御风刚醒来也挣扎了一番,但他好像很快明白了这是无用功,他看了看方慕凡,仿佛在说这是怎么回事。
方慕凡摇了摇头。
只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寨子里面传出。
不一会儿,小青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他旁边的有两个人。一个便是胡家老四胡四勇,另一人他从未见过,是一个男子,皮肤白的吓人,脸上毫无血色。
“多亏了你~”小青朝胡四勇暗送秋波。
胡四勇脸上一喜,伸手要抱住小青,小青却像条蛇似得逃到那白肤男子身旁。胡四勇怨恨地看了那男子一眼,没说什么。
方慕凡和御风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不好的预感。
此时胡大勇他们也转醒过来,感受到手脚上的绳结之后,胡大勇惊道:“四弟,小青。蛟帮呢?”
小青掩嘴娇笑道:“蛟帮?世上早就没了蛟帮。”
胡大勇闻言眼中寒芒大作,紧紧盯着胡四勇道:“四弟,这是怎么回事。”
胡四勇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低下头吞吐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跟我……”
胡三勇是背对着他们的,他撇过头来大喊道:“四弟,快给我们解绑。”
小青撩起被风吹乱的秀发,素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刀尖对着胡大勇,轻描淡写地道:“我要你杀了他,你能做到吗?”
众人无不骇然,胡四勇的身子也明显颤了一颤。
但他还是接过了小青手上的尖刀,趔趔趄趄地朝着胡大勇走去。胡大勇见他好像鬼迷了心窍,顿时大惊失色,奋力想挣脱手脚上的绳结,却毫无成效。
眼看着那柄尖刀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胡大勇悲怆道:“四勇,你当真要杀了大哥?”
方慕凡固然不知他们兄弟为何突然反目,也不知小青为何忽然要胡四勇去杀他大哥,那胡家二勇、三勇却又怎知,他们急道:“小青姑娘,四弟你们这是作甚么!?”
胡四勇置若罔闻,他将刀尖紧贴胡大勇的脖子,殷红的鲜血冒了出来,他低声呢喃道:“大哥你……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要和我来抢小青,她待我是极好的,她要我做什么我只有去做了。”
胡大勇这时似乎才明白过来,眼神充满了绝望,悲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声好,喉咙像被鱼骨卡住再说不出话,
胡四勇看着悲壮的大哥,心头恐怕也涌上悲伤之情,握着尖刀的手不住打颤。
小青不耐烦地道:“还不动手?婆婆妈妈的。”
胡大勇闻言像是被点着的火药桶,满面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吼道:“你这个毒妇,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看着你,看着你不得好死。”
小青只是轻蔑一笑,胡四勇却承受不住了,他把尖刀丢到小青脚下,自己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道:“我……我杀不了他,你杀了我罢。”
小青拾起尖刀,她身旁那白肤男子闻到其上沾染的鲜血气味开始躁动起来,变得龇牙咧嘴,小青怜爱地摸着他的脸庞,轻声道:“那有何难,反正你这么没用,倒不如让远郎吃饱些。”
说罢她将那小刀扔到胡四勇身上,而那被称作“远郎”的白肤男子此刻真如一匹饿狼,冲着蹲在一旁的胡四勇飞扑过去,胡四勇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咬住了头颈,只“啊”的一声便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不仅他没有反应过来,方慕凡他们亦是如此。谁又能想到,这看似文弱的男子竟是一头洪荒猛兽。
更诡异的是,那远郎咬死了胡四勇,并未立即松口,反而在他脖子上不停地吮吸。那胡四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干瘪。半晌,远郎才又站了起来,舔舐着嘴角的血迹,那雪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红色。
难道他竟吸干了胡四勇的血?方慕凡与御风对视,两人眼中的恐惧尽显无疑。
小青揶揄地瞧了他们一眼,往寨子里头走去。
“四弟……”胡大勇脸上淌着两行清泪,毕竟血浓于水,尽管他背叛了这份亲情,但瞧得他的死状,胡大勇仍悲痛欲绝。
不一会,小青提了一个小桶从里头出来了,她走到了胡四勇的尸体边上,将里头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浇,是油。小青又取出打火石,这么一敲,顿时一团火焰将他包围,并不断将他吞噬。
方慕凡瞧得这一幕,终于明白了四处繁多的黑色焦炭是什么,顿时胃里一阵翻涌,吐了出来。
小青缓步向他们走来,面无表情道:“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此刻她那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姿态与昨日傍晚那清纯可人、楚楚可怜的姿态判若两人,与昨天夜里那柔情似水、娇媚无限的姿态也大相径庭。只有她的声音却一如既往,还是清脆动听,但此时传到方慕凡他们耳中,却像是催命的咒语。大伙儿都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其时,只御风稍稍从恐惧中缓了过来,叹道:“我们都还糊涂着,至少让我们做个明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