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医院里,几名新生正躺在病床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兄弟?”
意识刚刚清醒过来不久的他,忽而听到左边传来了带点儿北方口音的声音。
“唔...”
他还说不出来话,张开了口,只发出了嘟嘟囔囔的声音。
“你伤的这么重吗?哈哈,看来俺还好点儿吧。”
“我...我叫陈凌。”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他的嘴里飘了出来,他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如同被一辆卡车压过一样,极端疼痛,而且是全身都在发疼,好像被无数根钢钉生生插进了筋肉一般。他几乎痛的不能呼吸,同时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汩汩地快速流动,那股热劲在全身上下到处窜着。
“哦!是元阳的陈家还是哪儿啊,我认识那边的人,不过看你还比较面生,是不是南方人呀。”
“唔...”
他再没有力气回答他,就连听见的声音也慢慢模糊起来,好在意识并没有再次陷入混沌。
“同学,请稍等一下再问吧,这位同学受了很重的伤,让他好好休息吧。”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女性的声音,很是甜美。
“哇!那要不要紧啊!”
“别担心,等到分班结束以后,刘老师会过来的。”
“哦哦,那行啊,陈凌兄弟,你撑着点儿啊!”
“....”
陈凌,也就是在入学测试时的那名赤色武士,现在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在他的脑海中,忽而回想起了一位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的身影——
9月1日中午11时
新生报完道后,陆续来到了离着信使会馆不远的学园宿舍。说是宿舍,这栋建筑更像是大型的公寓,有着约莫二三十层的高度,并且建筑风格十分现代化,气派而美观,看上去就像是刚造出来不久一般。宿舍离食堂仅有几步路远,算是十分体贴了。
宿舍被分为南北两个入口,北入口,也就是靠近信使会馆的一侧是女生宿舍的入口;靠着食堂方向的南入口则是男生宿舍的。
叶琳子与灵奈茶两人来到了入口处:这里是一个在信使社会常见的感应门,与普通的大门所不同的是,在感应门的大约四分之三高度的地方,会有一个白色的晶体,大概有半个手掌那般大。而感应门使用的原理是透过门上的晶体,识别出信使的面孔。通过这种晶体,门不仅可以获得百分百准确率的识别能力,同时还可以提高自身的便利性。顺带一提,全世界只有亚洲的浅井家族和美洲的巴斯克斯家族能制作这样的感应门,因而这种门早已是这两家垄断了近乎百年的产品。
“站在这里,不要动,看着那个东西。”
由于站在自己前方的叶琳子一直在使劲想推开门,灵奈茶才反应过来感应门似乎是普通社会并不存在的物品,便指示她看着感应门上方的晶块。
“哔——身份不存在,请重新验证。”
“哔——身份不存在,请重新验证。”
“哔——...”
“这是...?什么意思?”
叶琳子转过身来,十分困惑地看着灵奈茶。
“...也就是说学园将你招进来却忽略了你并非信使吗...”
灵奈茶好像在自言自语。在她的身后还有大概三四名等候着的学园的学生。后边的几个人嘟囔了一会儿,随后便走过来,把叶琳子往后挤了挤,叶琳子在被挤的时候也向后退了两步,明白那些人可能是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叮咚——身份确认,请通过。”
“叮咚——”
“大概,因为你以前并没有接触到信使社会,所以你并不具有信使的身份吧。作为这个社会的成员,信使都是要在大会登记身份的,这些类型的感应门也都是依照这些来识别的。”
灵奈茶忽而明白了问题的所在,便解释给叶琳子听。
“那我又应该怎么去做呢——”
就在叶琳子话音未落的时候,从旁边的出口处,出来了一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妇人。她拖着只有老人才有的沙哑嗓音开口对这边说道:“新来的同学——你跟我从这边进——”
“是我吗?”叶琳子指了指自己。
“是的——旁边的同学就先进去吧——”
灵奈茶大致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她身材十分瘦弱,弓着腰,满脸都是又深又长的皱纹,大概年龄已有七八十岁。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这座宿舍楼的宿管阿姨。早有传言说惠绪学园的女宿管是个十分年迈的老人,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连行动看上去都十分不方便的人。
“叶琳子,那我就先进去了。她应该是宿舍的宿管阿姨,听她的就好。”
灵奈茶低声对着身旁的叶琳子说完这些话,便通过感应门走了进去。而叶琳子则是朝着阿姨的方向走了过去。
“真是严重的伤呢——!是哪个老师下手这么狠?”
刘靖宁,也就是惠绪学园医院的唯一的医师,同样也是学园辅助系的导师,这时候刚刚回到医院,给方才在学园试炼中受伤的同学进行治疗。
她所接手的最后一位伤员,便是情况最为严重,只有双眼还睁着,呼吸有些困难,全身如同烂泥一般瘫在病床上的陈凌。
“刘老师,他大概是什么情况呀?”
一旁的护士紧张地看着这里,不禁关切地问道。
“嗯...很吓人。全身有60%以上的区域有粉碎性骨折,7条肋骨折断,胃有大出血现象...肝功能也有异常...”
刘靖宁使用的是她从家族里带过来的医疗检查设备,而当她看见了陈凌的伤势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护士听到这么惨烈的伤情,下意识的感到震惊。
“能活下来也算是你的运气了,小伙子,我听布吕歇尔说了,真亏你能坚持走过去那么多步呢。不过看这样子,你遭受外界伤害的可能性十分小——难不成说...”
刘靖宁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忽而紧紧一皱。
不过还是伤者的病情要紧,她拿出口袋里装的禅萨石块,将其用桌上的小研磨器研磨成粉。接着,她拿起旁边的类似海绵一样的物体,并在身后盛满水的水桶里灌了一下。随后,她用海绵块沾了些禅萨的粉末,吩咐护士将病床上陈凌的上衣解开。
待到陈凌那精壮的胸脯袒露出来时,刘靖宁就开始用海绵块擦拭他的皮肤,几乎是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海绵块与身体接触的地方产生了淡绿色的光芒。
陈凌的额头开始冒出汗珠,下颚也开始颤抖起来。
“请忍耐一下,同学。你伤得太重了,要想痊愈你必须要将你伤的部位都接合才行...”
护士连忙用刚从冰柜中取出的毛巾敷在陈凌额头上,她明白,病床上的少年正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那是要将所有骨头重组、将受损的组织切除与再生的痛楚。
“对了!护士!快堵住他的嘴巴!拿什么东西堵上!快!”
刘靖宁突然叫喊着。
“好的老师!”
护士赶紧起身,看了看周围,发现在外面的茶几上还有一个没有吃的苹果,于是立刻跑到那边,将苹果取回。
她用力将陈凌嘴巴打开,只发现他的嘴唇血肉模糊,口腔里满是血腥味。
“有点迟了...他刚刚肯定是因为太过痛苦所以把嘴唇咬烂了吧...没事,现在把那只苹果塞到他的嘴巴里!”
护士照做了,她费了不少力,才达成了刘靖宁给她的任务。
刘靖宁接着进行治疗。只听见陈凌的喉咙里发出极为痛苦的,几乎是嗥叫一般的声音,就好像中了枪的雄狮发出最后的低吼,整个医院都被这样的声音所穿透着。
“咳咳咳——我是这座公寓的宿管阿姨——”
叶琳子跟着的老妇人,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这般说道。
“...”
宿管阿姨带着她,走进了入口旁的办公室里。
这个办公室虽然十分狭小,但却非常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放得异常整齐,几乎是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桌面和地面都在反着窗外的阳光,桌子挨着小床,床上的被褥和桌上的物品都被摆放的井井有条。
阿姨从抽屉中缓缓地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可她的速度虽然慢,却不见手上有任何的打颤或是什么显示出力气不足的小动作。那本册子大概有两本现代汉语词典的厚度,封皮有些破旧,像是牛皮纸糊上去的一样。即便是年轻的叶琳子,心里也明白这肯定是本非常沉的东西,却是没想到宿管阿姨竟能拿的这般顺利。
“是另一个社会的小女孩呢...”
宿管阿姨把册子慢慢放在桌上,随后边翻阅着边自说自话道。
“是的,我是...请问现在是要怎么进行登记?”
“像你这样的情况太少见了,我这一辈子也就见过那么两三例...咳咳...”
宿管阿姨眯起了眼睛。
“不过要是现在去学园后边的申请所去开户,估计不会特别顺利...”
说到这里,宿管阿姨好像在想些什么,欲言又止。
“那?”叶琳子低头看着坐在桌前翻阅着那厚厚册子的宿管阿姨,小声问道。
“我先帮你在宿舍里登记另一个信使用户吧——”
“另一个?”
“也就是说,你要使用别人的身份进出宿舍,至于别的与信使活动相关的需要使用信使身份的时候..再看吧。”
翻到了某一页,宿管阿姨突然停下了。
“591页,冯敏。”
只见阿姨从桌上另一处地方取出一只黑色的钢笔,缓缓打开笔盖,用十分秀丽的字迹在这一页上写下了一串文字:
“叶琳子,2016年9月1日,于此登记,代替此人。”
“咳咳...”宿管阿姨将钢笔合上,又将册子合上,放回了各自原来的位置。边收拾着边告诉叶琳子说:
“现在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替代的信使身份,你的宿舍在三楼的329房。等你收拾完再下来,我把你的面孔信息采集一下。”
明明刚开始见的时候,阿姨还像个十足的老年人一样,慢条斯理地讲话,可随着她们的交流,她的声音愈发有活力,语速也愈发加快了起来。
实在有些奇妙,无论是这块地方还是这里的人们。
叶琳子心里这般想着,向宿管阿姨鞠了个躬,随后用十分甜美而可爱的声音向阿姨告别。阿姨微笑着看着她离开了办公室。
9月1日下午7点15分广场
在一天的试炼、注册、分班以及宿舍登记之后.不少人在宿舍旁边的食堂就餐结束后,都选择来到广场这边散心。
惠绪的广场又称风花广场,占地不广可也不是很小。早在那些信使学徒来到惠绪就读之前,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就已经听闻过有关于风花广场的信息了:这里被称为信使社会最美丽的景观之一。在这里,栽培着上百种不同的花卉、绿植,由于这边的土壤原因,这些植物可以繁荣生长并且相处得十分和谐。在花卉与绿植之间,还穿插着几条小径,沿途都摆放着长椅供人歇息。无论从景色还是香味上来说,这里都是不可多得的休息的黄金场所。
现在的这边,男男女女陆续穿行,时而停下脚步驻足观赏风景,时而互相聊天,时而坐在长椅上用各种方式享受生活的乐趣。
可本来一派和谐的景象,却被一处异样所打破。
“喂!你刚刚撞到我了!长没长眼睛!”
在广场的西南处,一条小径的中途,一位穿着帽衫,戴着一副黑色手套,一脸茫然,有些瘦弱的男子和对面两个明显是刚来到学园中,打扮得极为正式的男性新生相对视。那边的两人一脸恶狠狠地看着帽衫青年,并放着狠话。
“...”
帽衫青年只是看着他们,嘴里没吐出半个字来。
“喂!你是哑巴吗!给爷道个歉都不会吗!小心我把你的胳膊卸下来,把你的舌头给你扯断!”
刚才放狠话的新生显然更加暴躁了,周围的安静氛围被打破,大家都纷纷看向这里。其中有一些路人知道,这个说着狠话的新生乃是来自东北方著名的天锦安家的成员,从他身上的纹身和他头上那个寸头的发型就可以了解到。天锦安家以凶狠出名,几乎每个成员都是不好惹的主儿。
新生稍微用余光扫了扫周围,果然大家都在望向这里。实际上他们两个并没有相撞,而是安家的这位公子,方才看着这个帽衫的人十分瘦弱,有些弱不禁风,便想拿他开刀,从而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进而制霸整个学园。
没错,除了我还有谁能够成为这个学园最强的人呢——
安家的新生心里边这么想着,神情越发的夸张了起来,并且朝着对面直爆粗口。
“你真他妈...”
突然,他的视线范围变得赤色与黄色相交杂,一切东西都飞快地运动起来。
是什么在动?
忽然,他明白了,是自己在朝着后方飞——
“噗嗤。”
随着一身闷响,他整个身子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离方才所站位置隔了二十几米的地方,脸朝着天空,身体发出着咔咔的骨头相互交错的声音。
就在短短的不到两秒的时间,也就是在他的话还没说完的那一瞬间,他的整个身子被甩出了二十几米。在他明白这一事实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另一名同伴甚至都还没能察觉到什么事情发生了,他还在望着帽衫青年所在的方向。可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本应该站在自己身旁的安家少爷变成了刚刚的帽衫少年,他不由得惊恐地叫了出来,那尖锐的嗓音穿透了整片广场。
两人相互对视,安家公子的同伴看到了,在帽衫底下的那个双眼透露出来的是赤裸裸的杀意,仿佛要穿透他整个身体一般,几乎就是恶魔的眼神。他感到浑身发抖,下意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极为惶恐地向着帽衫青年连声求饶。
帽衫青年也没再继续,他只是回过头去,一句话没有说的离开了。
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路人们纷纷讨论了起来,只留下倒在地上重伤不醒的安家少爷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同伴。
路人的其中一位,也就是名为钟沁的少女,看到了这一切,摇了摇头,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