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内乃是一处宽广的院子,院子里也满是杂草,已然将地砖全部遮盖住了。旁边,一半的院墙已经倒掉,就连倒掉的墙砖也几乎被杂草淹没,而另一半院墙虽然仍勉强伫立着,可看起来也岌岌可危。不晓得哪一场风雨之后,这堵墙就会整个扑倒在地了。
庙里阴森可怖,全无一点生气,再加上杂草丛生,直让人汗毛倒竖。周围寂静无声,只隐约有几只蛐蛐,不知在什么地方吱吱乱叫。
正前方,乃是一处大殿,门框早已不见踪影,反而结了网,正有几只蜘蛛趴在中央,仿佛刚捉住什么美味大餐似的。慧明便朝前走过去,那蜘蛛受了惊,连忙逃到角落里。
行云见到这种情形,心中如何不害怕!他唯恐落下,一边惊恐地看着四周,一边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慧明怔怔地望着这座大殿,心中似有所感,而后,只见他大手轻轻一挥,身前便生起一阵无根之风,“呼”一声,便将身前的蛛网吹开。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这里果然是个极宽广的大厅,中间一尊佛像,早已落满尘土,不堪入目,身上的漆早已脱落,甚至佛身也裂了几道纹。
看来这佛祖也经不起岁月流逝,终究被人遗忘。
只是不知道,这佛祖自己落得如此地步,还能不能顾得上天下芸芸众生。
岁月果然无情,把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物若如此,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慧明走到佛像前,拜了拜,虔诚地望着佛祖,眼神迷离,心中似乎诉说着什么,仿佛山下到寺里许愿的普通百姓一般。只是不知道,佛祖对于许愿的本门弟子,是另眼相看,还是责难他落了俗套!
“行云,到庭院里拔些杂草,铺在角落里,我们今日就在此处歇息一晚吧。”慧明淡淡道,仿佛不经意间说出的一样。
“是,师父。”行云道,便跑到庭院里,找些干净的杂草,拔了起来。
那慧明和尚,也没闲着,查看着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慧明经验丰富,他知道,一般而言,破落的山寺,废旧的老宅,无人的山洞,最易成为妖精的栖身之所。
而他适才在门前站立时,便隐约感知到这殿内有股妖气,缠绕不散。
他细细查看,几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不久,果然在房屋西北角,慧明闻出一阵妖味。慧明几乎确定,这里定是那妖孽的藏身之所。只是从这妖味的强度来看,恐怕已经几日没回来了,此次恐怕扑了个空。
慧明定了定神,只见他口中念咒,右手有食指旋转向上,便见一道金光,从他右手食指发出,慧明便俯下身去,在那角落的墙壁上,缓缓的用右手食指,画下了一个降妖符。那一笔一划本无颜色,可一旦成型,居然泛起了金光,闪了三下,渐渐暗了下去,竟是隐在了墙内。
慧明见功法已成,便道了一声佛号,道:“有此符在,那些小妖小怪,便打搅不了佛祖了”。
慧明转身见墙角摆着一张桌子,桌子看着十分老旧,但上面居然有被人擦过的痕迹。正当中,摆着个塑像,高约半尺,相貌威武,口眼鼻舌,栩栩如生,一口獠牙,从唇边漏出来。最明显的是,这塑像额头上,系着个高高的羽毛,看样子像是个远古的首领一般。
慧明暗忖,我在世上行走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供奉这等塑像,看这塑像样子,张牙舞爪,凶恶至极,定是哪个妖孽供奉的凶神。看我在这塑像上施个机关。
于是,慧明将那塑像转过身来,露出背部,仍念动那咒语,便仍用右手食指在那塑像的背部缓缓写下了同样的降妖符。
但是,此番颇有些不同,老僧一俟写完,那降妖符便从都到尾,从第一笔开始渐渐变黑,最后竟消失了。
这邪物上竟有妖法么?好,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此作祟,老衲先破了你的妖法再说。慧明暗忖,便用佛家功法查看整个佛像,果然察觉到竟有一股妖气在这塑像上旋转。
雕虫小技,慧明和尚暗忖,说着便用右手罩在那塑像之上,念动咒语,只见一片金光从慧明的右手上照射下来,正将那塑像整个覆盖,经这金光一照,那塑像竟显出威严的气象来。
一会儿,就又一团黑气从塑像的眼耳鼻舌各个空洞里冒了出来,显然,老僧破了那妖孽施下的妖法。
“既然如此,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又开始念动咒语。又用右手食指在那塑像背部画了个降妖符,只是这次的符画与之前不同,笔画更为复杂,也更加苍劲,显然是有不同的功法。
慧明施法完毕,微微一笑。
“师父,都铺好了。”行云跑过来。
“好,”慧明道,“你且转过身来,我在你背上写几个字。”
“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行云还是转过身来。老僧便急速在他身上又画了个符,这一次的笔画与之前更为不同,金光也更为强盛。
“师父,你在我后背画的是什么啊?”行云问道。
“你且不要多问,为师今日教你第一课,坐禅。你且跟我来。”慧明和尚道。
慧明和尚指着那铺好的杂草说:“就在这里吧,你且盘腿坐上去,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是,师父。”行云重重地点了点头,盘腿坐上去,闭上眼睛,等待慧明和尚的指引。
“为师今日教你如何坐禅,你且听来:坐禅要正,不可歪歪斜斜,左脚提至右大腿根部,然后再将右脚扳至左脚大腿根部,以此两脚心向天。两掌放于双侧膝盖,且掌心向天,自然置于两腿上,至此四心向天。而头顶百会穴视为头心,自然向天,此为五心向天。”慧明说道,“此乃我佛家坐禅要领,必须谨记。”
“是,师父。”行云道。
慧明见他坐定,便缓缓道:“尘世间,杂事太多,以致心绪烦乱,不能正视其本来面目,所谓烦恼,便由此而来。所谓事,最惧怕的乃是正视。当你坐禅时,要正视心中的繁琐之事,一旦你脱离你的躯壳,而超然其上时,所有的事便不能纠缠与你,也便没有烦恼了。譬如一杯污浊之水,平日里混混沌沌,只有静置不动时,那些尘埃之物,才会沉积下来。脱离自己,观察自己,所谓自己,不过是行走尘世间的一副躯壳而已。而真正的本我,乃是无眼耳鼻舌,亦无手脚四肢的。你可能听懂?”
“师父,徒儿愚钝,不太懂。”行云道。
“无妨,开始时,你只要静静听你内心的声音、体悟自性就是了。此处有妖气,今晚除非为师叫你,否则,你只须在此打坐,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要睁眼,也不要乱动,那些妖魔鬼怪,自然不能伤害你。切记!”慧明道。
“弟子记下了,除非师父叫我,否则弟子绝不乱动,也不睁眼。”行云重重说道。
于是行云便端坐在杂草上,也不敢睁眼,只觉浑身清静,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却分外灵敏,院内的蛐蛐声,风刮过树梢的“呼呼声”声音,门外老鼠的窸窣声,甚至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分外清楚。果然一闭上眼,就似进入另一个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