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深从手术室走出来，坐在椅子上的患者家属立即围上他。
“田医生，我儿子……”
田深抬眼看着憔悴的老夫妇，浅笑安慰道，“手术很成功，请你们放心。”
“谢谢。”
“不用，这是我的职责。”
田深微笑别过，刚走几步，却被一个身影截住了去路。
“爸爸。”
田深蹲下身，温柔地扶着秋恩的额头，“秋恩，怎么了？”
“我看到妈妈了。”秋恩忽闪着大眼睛，小手搭在田深有些冰凉的手上。
田深和黑瞳凝成一道寒流，他抱起秋恩，“在哪儿？”
“应该在医院门口。”
“她看到我们秋恩了吗？”
“没有，她带着黑色的眼镜。”秋恩在自己的眼眶上比划着，“但是我一看就认出是妈妈了。”秋恩的语气稀松平常，却让人更加怜惜。
母子连心，田深攥紧了拳头，莫名想起了楚依对自己说的话。
狠心，自己真的能狠下心吗？
田深勾唇自嘲地摇摇头，秋恩靠在田深的额头上，“爸爸想到什么了？”
“没有，我带你去找秦叔叔！”
“好！”秋恩激动地挥动着小手。
“啊，是我们可爱的秋恩啊！”秦医生从抽屉里拿出巧克力糖，攥在手心。
“是巧克力糖吗？”
“秋恩真聪明。”秦医生摊开手掌，秋恩兴奋地解开糖衣，却在即将放进嘴里时被田深截了胡。
“秋恩，你答应过爸爸这一个月不能吃糖。”
“是秦叔叔给我的。”秋恩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秦医生也在一旁打圆场，“小孩子吃一块糖怎么了？”
秋恩期待地看着田深，田深叹了口气，还是没把糖给秋恩，“秋恩，我们约定过的，如果你这一个月不吃糖，就带你去游乐场的。”
像是回忆起来，秋恩忍住眼泪，抽搭了两下，点点头。
田深拍了拍秋恩的小脑袋，然后对秦医生说道，“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帮我看一会儿秋恩。”
“好的。”亲医生打了个响指。
田深迈着沉重地步伐向门诊大厅走去。
秦医生把秋恩安排着小沙发上，秋恩打开书包拿出一本书写写画画着。他不经意地问道，“秋恩，你知道你爸爸去干嘛去了吗？这么着急？”
“妈妈来了。”秋恩抬眼，一脸天真地回答。
秦医生心里一咯噔，心想着完了，这个祖宗怎么又来了？
他挠了挠头，“你妈妈一个人来的吗？”
“没看清。”秋恩的语气有一些颤抖，但是她的声线那是那么稚嫩，像是什么都不会知道一样。
对啊，自己的爸爸，叔叔阿姨们还有爷爷奶奶对自己好就可以了，这世上没有妈妈的孩子那么多，自己还能拥有这么多的爱。
没有妈妈，没有妈妈也可以。
秋恩低着头，书本上的拼音慢慢模糊起来，她趁着秦医生没看自己的时候，胡乱地抹去眼泪。
“唉。”秦医生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海报。
另一边，门诊大厅。
李淮淮穿着黑色的紧身包臀裙，黑色的墨镜也遮不住脸上的疲态。脚踩恨天高将她的身材显得更加高挑婀娜，也更加和洁白肃静的医院格格不入。
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心想自己起床起晚了，现在田深应该已经上班了，要是不在上班路上截住他，他能在医院里出来见自己吗？
身旁询问台的护士们的视线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打量。
她冷笑地提了提低胸衣。
不用田深寻找，因为李淮淮太容易被发现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女人会变成这个样子，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穿着白衣长裙的清纯女孩。睁开眼，烟雾散去，记忆中的青涩已经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庸俗的真相。
他长腿一迈，欣长的身高在人群中甚是显眼，当然，李淮淮也发现了她，她勾唇，鲜艳的红唇像是势在必得。
“你为什么要来？”
“我来看秋恩啊！”李淮淮摘下墨镜，精致浓烈的眼妆让田深皱眉。
“从你把秋恩生下来你就没看过一眼，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李淮淮眼球快速转了转，有些心虚地说道，“你现在有钱借我吗？”
“什么？”
“就是张伟啦，他投资什么P2P项目……”
田深听着李淮淮聒噪的嗓音，他揉了揉太阳穴，斩钉截铁地说道，“李淮淮，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会借给你钱的，如果你想行使探视权可以向法院起诉我，我先说明，我从来都不想剥夺你看秋恩的权利，但是，我不想秋恩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让她知道她有你这样一个妈妈。”
“我现在这样这么了？”李淮淮挺胸看着他。
当一个人已经落入旋涡，就分不清自己所在的世界究竟是疯狂还是正常的。
田深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中，良久他抽出一根手指，“李淮淮，我奉劝你早点离开那个张伟，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叔叔阿姨，阿姨做家政多么辛苦才把你培养出来，你……”田深已经不忍心说下去，说到底，父母的良好教育让他无法对别人恶语相向。
尤其是对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李淮淮抱胸冷笑道，“如果真的心疼我妈，就借我钱啊，你不借给我，我就向我爸妈要。”
“你简直无可救药！”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借给你。”
李淮淮心一横，倒在地上撒起泼来，“我要点钱怎么了？”
她知道田深就是书生气太浓，说白了就是脸皮薄，只要她守住这个医院不停地闹，田深肯定会就范。
当然这一切，都是张伟教给他的。
田深的太阳穴涨涨的，下午的门诊大厅，看病的患者虽然不及上午的多，但是三三两两的视线里，有窥探，有鄙夷，有奇怪。
正当田深无可奈何时，一只手直接拽起李淮淮的头发向外扯。
田深抬头看，是楚依。
楚依一进医院便看到这个闹剧，模糊的记忆和现实重合，她像是看见过这个女人，又像是没见过。
但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心中的小野兽对于这种事情就是生理性的厌恶。
楚依一个回旋将李淮淮拖到旁边，然后挽起田深的手臂，亲昵地说道，“亲爱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倒像是在兴师问罪，田深一愣，“她是我的前妻，李淮淮。”
李淮淮捂着头站了起来，有些撒娇地问道，“田深，这个女人是谁？”
“她是……”
楚依打断田深的话，“我是田深的未婚妻，马上就要和他结婚了。原来你就是李淮淮，我对你可是仰慕已久，我真的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明明在有着这么好的丈夫，却要离婚在垃圾场里找另一半。当然，我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么没有脑子，我也不会和田深结婚。”李淮淮正准备反驳，楚依却扬起了巴掌，“李淮淮，你想出名我随时奉陪，你要是想让大街小巷都知道你的事迹，我也不介意和你打一架！”
李淮淮环顾四周，许多的陌生人一边拿出手机拍照，一边捂着嘴偷笑。
李淮淮并不傻，她理了理衣服的褶皱，有些仓皇地逃走。
看见她离开，楚依这才放开田深的手臂，可是田深也还在刚才的模式中循环着。
“我……”
田深看到楚依有些冷淡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问道，“你怎么来了？”
楚依抬眼看了一眼田深，双手插兜，“来取药。”
就知道，这个呆子不行，两人快步走到秦医生的科室门口时，楚依突然跳起来打了一下田深后脑勺。
田深惊愕地低头。
楚依无所谓地撇撇嘴，“你怎么这么笨啊！”
田深一愣，然后，温柔地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