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九月中旬。夏季已经即将逝去,天气也微微转凉。
烟月天不亮就起床来到后山练武,如若再有什么事,她不能拖明依和明秀的后退,心里想着这些,烟月的目光更加坚定了。
烟月穿着银色短襟,头发扎成两个小丸子,黑色的发带垂落在肩膀,一双眼睛紧闭,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密密麻麻排列着,两只手不停在空中打出符号,淡淡的可以看到有金色的印记消散在空中。
远处的山顶上,一抹白色伫立。
想了想送去罗伽的信也有十日之久,算算时间的话也应该快有回信了,烟月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练习这本内功心法已经一月有余,但是她还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内力,有些着急,倒是术法,已经可以将轻一点的东西浮起。
“公子~公子,快回来。”明兰站在山坡上冲远处的烟月招手。
自从明依和明秀醒来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烟月以后得隐瞒身份才能更加平安的生活,索性将头发剪了些许,做小子模样打扮,也是避免太过显眼。
烟月听到明兰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收了手站起来缓慢的从一边的石头上下来往山坡上走去。
离明兰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明兰突然跑过来拉起烟月一路小跑往小院跑去。
“公子快点,方才有人来了,明秀姐姐让我过来带你回去。”明兰边跑嘴里边嘟囔着。
烟月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该不是有回信了吧?脚下突然加快了速度,将明兰也扔在了身后。
明兰看着一溜烟转了个弯就不见了的烟月,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有追到一丝身影。
“你有两年年没见过小姐了,长高了不少呢。”快到门口时,明秀轻快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转头看到烟月已经到了门口,只是还没有进来。
烟月一只脚踏进屋里,打量着里面的人,是一位男子,穿着藏青色的短襟,她记得小时候见过,只是印象不太深刻,现在和之前的面容还是有点差别的,就是黑了不少。
贺平看到烟月进来,忙站起来行礼:“小的贺平,见过……主子。”
“原来是贺平,短短两年时间,大变样了。”
烟月听着突然想起了眼前的人。自从那日她听自己的身世之后,便开始暗地里开始培养自己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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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是她三岁时因为贪玩调皮,从王府后门的狗洞里溜出去玩时,遇到了在大雪里躺着的一个叫花子,整个人冻的浑身发紫,嘴唇干裂,全身上下都发臭了。
那年正是蓝波千年难遇的雪灾,难民成百上千的涌入了国都府城,大街上随处可见在雪地里挣扎的人。
她溜出门要救的,要找的,也是这样的人。
烟月让明依去药铺找来了板车,将人送去了一家平民药铺,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才渐渐恢复正常,只不过体质当时比平时还能弱一点。
“小姐,那个被您救起来的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应该就可以出医馆了。”明依伺候着烟月起来后,在耳边絮絮叨叨着明秀昨晚给她传回来的消息。
“嗯,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去看看。”烟月接过明依递过来的帕子。
街上还是厚厚的一层雪,索性主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一个月前的狼狈之相。
远处一辆没有没有标志灰扑扑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两道车辙印深深的在雪地上扎根,路两旁清扫的人卯足了劲儿挥动着大扫帚,只是胳膊挥动的速度远远赶不及雪落下的速度。
“小姐,换个热乎的。”明秀从马车一侧的火盆上取下被炭火烤的发烫的手炉,将烟月手里已经温下来的暖炉换了出来。
“这雪下的似是没了尽头,先是旱涝,再是雪灾,如此下去,寻常百姓该如何过活。”明依将马车窗口处的一处帘角掀起,看着窗外的大雪感叹道。
“待会我想和那位大哥单独说几句话。”烟月将头埋在毛茸茸的围脖里来取暖,声音有点沙哑。
明依和明秀还没来得及回答。
咣当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明依明秀下了马车将烟月裹好抱了出来直接进了街角处一扇小门。
门口还有排队排了出来的百姓翘首望足,似是没见到过有马车来此。
药铺里人满为患,但是烟月几人的到来却让原本就拥挤的堂屋里硬是空出了三人能站的位置出来,也并不觉拥挤。
“吕大夫,那位小哥如何了?”明秀率先冲药台后正在写着什么的吕大夫问出口。
忽略掉几十只眼神。
一头白发的吕士恩抬起头,看到几人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如今伤势已大好,待慢慢调养便是,几位请随我来。”
吕大夫是深知几人身份不简单,从穿着和谈吐中方能辨认,是以并未多话,他还想多看看救治一些伤员呢。
这一月以来,怀中的小姑娘自从第一次将病患送来时露过一面,今日再见到也只是第二面。
烟月几人跟着老大夫颤颤巍巍的从前屋来到后院。
患者实在是多,后院的屋子里已住满,整个院子搭起了小棚,虽说没有屋子里暖和,但是能抵御风雪,对于这些背井离乡的逃难者来说无疑已经是最好的了。
当时明秀将人送来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嘈杂的人群,不会轻易被人查出。
吕大夫将人带到一处小屋前,转身拱了拱手就离去了。
这是一间小柴房,只能住一个人,也是当时两人送来后才将里面的柴火搬空临时搭了块木板当作床,只是后期被明秀带人修缮了一番,还给里面装了暖炉。
明秀推开门,看着跟在烟月身后要一起进去的明依,一把将其拉住,然后迅速关了门。
“你跟进去做什么?”明秀板着脸站在了一旁。
“……”明依也才想起来方才在马车上烟月说过的话。
“哼。”但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还是瞪了一眼没有看她的明秀。
烟月进去后,看到了房间里还有一人,那天被救起的人起身半坐在床上,背后靠着一个黑色的枕头,而这人的脚下还有一人,坐在只能容纳一人的床板上。
“你是何人?”看到烟月进来,原本背对着的人站起来警惕的看着烟月。
来人的衣着过于华丽,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贺振,不得无礼,这位小姑娘便是救我性命之人。”贺平看着烟月,因起不来身,低下头抱拳以示敬意。
“就她?明秀姑娘不是说……”贺振突然想起来明秀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主子是何人。
“如何?”
烟月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和明依明秀一般大的少年。
麦色的肌肤,浓眉大眼,穿着黑色的粗布麻衣,瘦弱的身躯导致腰带缠了好几圈,看起来有些许滑稽。可能是处于变声期,声音有些许尖锐。
“没……没……”
烟月看着眼前害羞的少年,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贺振,你出去找点柴火回来,我们的柴火不多了。”贺平看着傻里傻气的弟弟,出声提醒。
“哦,好。”
人虽然傻气,但是出去之前还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只是出去的步伐有点凌乱。
明依和明秀在外面突然看到门开了,紧接着跑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只是速度过于快,没有看清楚容貌。
接着便听到烟月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明秀忙上前将门拉住。
“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恐无以报答,所以小姐但凡有所吩咐,必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贺平坚定的眼神让烟月心中一振。
之前明秀便话里话外将烟月的意思透漏过,是以贺平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不必着急,身体如何了?”烟月走过去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还是跳上去的。
“回小姐,已无大碍,再有两日,便能下地。”
“如此便好。能否说说你的家人。”
“小人名叫贺平,方才那少年是小人的弟弟贺振,小人一家住在城外的山里,原本是靠打猎为生,谁曾想,天灾人祸,双亲皆亡于雪崩之下,只剩下我兄弟二人差点命丧于此,幸亏小姐仁慈,才得以存活。”贺平平静的说着自己的遭遇。
烟月看着略比贺振清秀点的贺平点了点头。
“这里有一封信,待身体大好之后,再打开看,上面会告诉你之后如何做,信,看完记得烧掉。”
烟月站起来将信递给贺平,又从袖笼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粗布荷包,递了过去。
“这里是十万两银票,一万两一张的,还有一些碎银子,你们路上用,安顿好之后写信给我,地址信里有。我不方便在外面多呆,有事你让明秀告知我。”烟月说要便准备告辞。
“主子放心,贺平晓得。”贺平将手里的东西捏紧,激动的看完烟月。
“对了,记得送你弟弟去读书。”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贺平看着小小的身影从门里夸出去,喉咙上下滚动,微红的眼眶早已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
明秀看着烟月从里面出来,走上前关了门跟在烟月身后:“小姐?”
“走吧,先去宝月楼买君主喜欢吃的糕点,再顺路去买了娘亲喜欢的烧鸡再回府。”
三人在众多眼神的注视下匆匆出了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