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殿内,宣仁帝手执黑子与皇后齐茹对弈,抬眼问道:“待会儿我要去宣德楼上观灯,与民同乐,茹儿准备做什么?”
皇后齐茹手执白棋子,玉指纤纤落定后说道:“我呀……”定睛一看棋局笑道:“皇上你输给我了!”
宣仁帝低头一看果然黑子已死寻找不出生机,开怀笑道:“确实是我输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皇后起身替宣仁帝宽了宽了肩膀,说道:“皇上,我想一会儿带后宫里的人在御花园闹元宵好不好?”
宣仁帝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一会儿我没法陪你,你正好带着众人自己消遣一番不正好么?今年是我第一次登楼与民同乐,本想要你和我一起,可是想想父皇在时也极少做的这样盛大,不过无妨,明年你便和我一起!”
皇后神色略微迟疑,又听宣仁帝说道:“这元宵节,最要闹,平民百姓还要放花灯,舞狮子,猜灯谜,这样喜庆的节日你有什么安排都可,怎么还问我呢?”宣仁帝如此说。
皇后神色依旧有着隐隐的不安:“是,我明白的!父皇在时亲登宣德楼不过寥寥数次而已,也从没有带过母后,我明白的!”皇后说完又小声试探道:“皇上刚才说的对,今日可是家家走桥,人人看灯,我……我……我想母后……母后一个人在宫里也很寂寞的吧?今日这样好的……”还未等皇后说完,宣仁帝打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前几日我便叫杰弟弟去看望她了,她性子倔的很,杰弟弟三哭九跪的才算肯见!你请她?依我看她也未必肯领你这份情,你又何必偏要她来呢?”
皇后停下按摩的手急忙说道:“皇上,您是皇上,是人子,她纵有不是可到底是父皇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您是一国之君,宣扬孝道仁义,且如今杰弟弟也见了母后,就算为着杰弟弟的手足之情,今日也务必叫她出宝慈殿。全了你们母子的情谊,给天下人做个表率!不然众人猜疑,流言四起时皇上该如何呢?”
宣仁帝神色不定眉头微皱,沉思良久说道:“好!你去请她,今日就叫她踏出宝慈殿,只是一点,多多留心她,这个女人的心思不是茹儿你能懂得。”
皇后见宣仁帝答应了,十分高兴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会多多留心!谢皇上恩典!”
宣仁帝又是笑又是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早跟你说,就你我二人时别臣妾臣妾的,我不喜欢听,瞧茹儿你的傻样子,这就是恩典?这算是哪门子的恩典?”说罢将皇后齐茹揽在怀中刮了刮她的鼻尖,说道:“哪日你给我一个恩典吧?”
皇后不解问道:“什么?我能给皇上什么恩典?”宣仁帝轻轻的贴近皇后齐茹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要小皇子小公主!都可以!”
皇后的脸登时红成一片,推开宣仁帝说道:“皇上,你竟也如此混不吝了!”宣仁帝假意生气:“大胆!竟敢说朕,你的夫君混不吝!”皇后毫无惧色笑道:“说的正是我的夫君!”宣仁帝正要分辨,徐公公门外报喊:“皇上,您该起驾前往宣德楼了!”
宣仁帝应声而起,皇后服侍宣仁帝更衣,宣仁帝说道:“御花园你是不是早叫人备好了?”
皇后齐茹含笑不语,宣仁帝笑道:“我就知道!不过是来假意求我罢了!”皇后含笑答道:“哪里是假意,是真情,若是皇上不肯点头,就算我早早布置了也不敢妄动!妻还是要听夫的话!”
宣仁帝哼道:“你惯会哄我!细算起来,倒是平日里我听你的多!”
皇后正替宣仁帝整理龙袍,停下来笑眼吟吟道:“皇上这是和我闹小孩子脾气了?今儿是闹元宵可不是闹脾气!”皇后说罢以袖掩容的笑着。
这是宣仁帝最喜欢的笑容,总能在皇后弯月一般的眼睛里看出无限的爱意,宣仁帝无奈的叹道:“罢了罢了!改日我再来跟你分辨!”宣仁帝坐上龙辇前往宣德楼而去,皇后换好华丽端庄的吉服坐上凤辇去往宝慈殿。
只说宣仁帝一路来到宣德楼,见宣德楼上垂黄绿帘御座居中,用黄罗设彩棚,御龙直执黄盖,掌扇依次列于帘外。香烟缭绕如五色祥云,灯光灿烂照耀天地。此时宣德楼一声号角响起,百姓闻得皆抬头仰视,只见两位执灯小内官挑起约丈余方圆的灯球各一枚而出,取义:天圆地方。
小内官将两盏内燃橼烛的灯球挂在楼两边,本就灯火通明又添如此巨大的灯球更增光辉似白昼,楼下用彩结装饰枋木搭好的露台此时从两边拥出两列禁卫,皆是锦袍璞头簪赐花,手执骨朵子皆是面北而立。又拥出两列禁兵相同打扮,手执红缨抢排列而出,须臾就将宣德楼围住。
宣仁帝站在高高的楼上睥睨众人,露台上百艺群工,竞呈奇伎。宣仁帝笑道:“真是热闹!朕喜欢这样的热闹!”露台又出来许多妙龄少女欢歌曼舞,羽衣蹁跹,丝竹管乐,万家灯火,好一派歌舞升平。
宣仁帝吩咐先置放烟火百百余架,待夜更深了再放。
百姓们接挤在最近处以期望能瞻仰龙颜,又见御赐的金瓯酒已有小内官抬在露台下处,百姓们山呼万岁磕头行礼以谢隆恩。此刻的小清明一行人要再去御河边上瞧瞧水灯,只拗不过王衍非要回宣德楼,说:今日有御赐的金瓯酒,不喝一杯岂不是白来了?
无奈此时小清明已经在人群中了,遥遥望去宣德楼上的宣仁帝,虽灯火通明但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模样,只见身形轮廓倒是十分挺拔。
小清明脑海煞时闪过陈昂,血腥的一幕一下席上心头,小清明将头猛地低下,浑身抑制不住轻轻的抖了起来,郑广在一旁握住小清明的手大吃一惊,那双小手寒凉如冰,又有冷汗黏腻,郑广眼睛很有深意的看向宣仁帝,说道:“明朗,哪里不舒服了么?怎么这么多冷汗?”
小清明强提起微笑说道:“没有不舒服,广哥哥被担心,许是刚才玩儿的太高兴,出了一身汗,这会儿静下来的缘故。”
郑广笑而不语,卓尔吉达深知小清明为何冷汗连连,心里十分担忧,忙将小清明揽过说:“来!哥哥背着你!”小清明摇了摇头。
王衍一把拉住小清明说:“过会儿喝杯御赐的金瓯酒说不定你就不出冷汗了!酒暖身的!”小清明心里正苦恨难言,听王衍叫他喝宣仁帝的酒不禁冷声道:“谢衍哥哥好意,我不喝!”
郑广也忙道:“衍儿,明朗还小,哪里就让饮酒!”
王衍笑道:“广哥哥,我听说西凉人自小就饮酒,明朗可是西凉人,之前不肯饮想必是怕咱们吃惊他的好酒量!今日是什么日子?要喝一杯!何况那可是御赐的酒!哪里有不喝的?”
郑广喝道:“不可!”这声音铿锵有力,震得周围人瞠目结舌,郑广忙低下头又抓住王衍的手臂低声说道:“你别胡闹!”
王衍见郑广面有怒色忙笑道:“罢!罢!罢!凶什么?我去讨一杯总可以吧?”郑广点点头松开王衍的手臂,王衍笑道:“广哥哥,你自己喝不喝这金瓯酒?”郑广摇摇头道:“出门前太王爷吩咐我多照看你们,我不喝!”王衍见郑广这般小心不觉好笑心道:不过一杯而已。又问卓尔吉达:“卓尔弟弟,你喝不喝?”卓尔吉达看了看小清明,又看了看郑广,又看了看楼上的宣仁帝,哼道:“来时吃的太饱,我不喝!”
王衍不觉惊讶又不解的说道:“今儿个这样热闹的日子,你们三人是怎么了?闹起别扭了不成?那可是御赐的金瓯酒,一年也就一回!这又是陛下即位以来的第一个元宵,这样盛大热闹的场面,你们三人倒好!”
卓尔吉达不耐烦道:“你要喝就速速去饮一杯,咱们等你,再好去御河看水灯!”
王衍摇头叹气道:“哎!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墙了。”说罢就随着人群去取金瓯酒喝。
宣仁帝在楼上观望百姓们犹如长龙蜿蜒整个御街来饮金瓯酒,不觉高兴又叫人再摆一列出来,百姓们又蜂拥围上,小内官们更替不及。
王衍排到露台时见酒杯皆是金樽,上面刻龙画凤好不精致,百姓们皆是拿起金樽瞻仰许久,只王衍未曾瞻仰一口饮下,他自小长在太王府见过的稀奇珍宝已是无数,便不觉稀奇。按耐下满心欢喜和兴奋,饮下一杯御酒细品一番,不自觉得嘟囔:“这酒缺了些醇厚,回味不足!遗憾呐!御酒也不过这样!”
一旁的小内官动作微顿,颇具深意的看了一眼王衍,王衍这才惊觉自己失言,急忙将金樽放下便欲要走,谁知小内官早已回报给了宣仁帝,宣仁帝此刻正是满心高兴,听闻此事眉头一皱问道:“是谁?叫他上露台。”
王衍此时吓得是三魂失了五魄,到了露台时抖如筛糠,宣仁帝在楼上道:“民间酒坊无数你也定有朕没有饮过的绝佳好酒,便是你?御酒醇厚不足?不叫人回味?看来你颇懂品酒,朕想请教你一二。”
王衍跪在露台上,因惊吓过度嘴唇苍白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强自稳住心神才说道:“陛下,小人只说缺了些醇厚,回味不足,并非不叫人回味。小人......”
宣仁帝在楼上冷笑道:“你既会品,就再品一二,也好叫朕知道宫中的酒哪些好哪些不好!朕说了,真是请教!”说罢吩咐内官去宫中取御酒,说道:“宫中御酒种类多,每一种都赐予他一杯,叫他都细细品。朕也想知道,这宫中的御酒哪里还有不如人的地方。”
王衍并不知道宫中御酒有多少,只跪伏在地暗自后悔自己失言惹祸,想起王忠平日里管教,更是心慌不已,不自觉的发抖,连连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