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我似是听见了有步声匆匆远去,又似是听见了有步声匆匆走来……
朦胧中,我似是听见了千翼的轻声低语,又似是听见了妍珠的嘤嘤哭泣……
意识渐渐的清醒……
蓦地发现,磨在腹中的疼痛此时已是消散殆尽。看来,是千翼他为我解去了身上的毒吗?
思忖中,只听妍珠和千翼的对话声自身边娓娓传来,犹豫了片刻,我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装昏,窥听着她二人的谈话:
妍珠站在我床边,带着哭腔,哽咽难言的说道:“千翼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
千翼坐在我的床榻边,语气平淡,却是丝缕中都散着难掩的忧伤:“别说了,你先出去吧。”
妍珠一脸的委屈:“可是……”
“出去。”千翼断然说道,声音明明是那样的娴雅温柔,可却又使人不寒而栗。
果然,下一刻,我已是听到了妍珠仓惶逃窜出房门的声音。
一双手,温柔的抚过我的额头,淡淡的麝香扑鼻而来,我眉心一蹙。这个味道是……?
“我知道你早就醒了。”千翼平淡的向我说道,“别再装了。”
我缓缓的睁开了双眸,抬眼迎向千翼那双温柔的灰瞳,我虚弱的笑问道:“所以,你才要先行将妍珠她支走吗?”
千翼先是一愣,继而在脸上绽开了一朵温柔如斯的笑靥,他淡然的向我说道:“半年不见,你果然是成长了。”
“半年?”我大惊,花容失色的望向了眼前一脸浅笑的千翼,“你说半年?前几天我们不是还……”
“那不是我。”未待我说完,千翼语气淡定的向我说道。
我心一沉,不是千翼?莫非……?
幽夜,清风,梨花树。
一袭紫衣,一抹浅笑。如今我犹能清晰的记得,那夜,花飞漫天之下伴着的是怎样的琉璃浅笑。轻袖翩然拂过面颊,他为我拂去了粘在发丝上的落花飘零。我要他带我离宫,他笑着告诉我说好。一点一滴都清晰得恍如昨日。可原来,那个人,竟会是千羽……
难怪,妍珠会说觉得‘千翼’变了。难怪,‘千翼’会对我复仇一事突然变得积极热心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涩然一笑,“我该谢谢千羽。”
千翼神色一黯,笑容中也多了些许的涩然:“你可知道,他将你逼上的,是怎样的一条不归路?如此,你也还是要感谢他吗?”
我神色一黯,逼我上路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我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将话题转移开去:“皇上呢?他去何处了?”
“你想不到?”果然,千翼也不再执着,顺着我的话问道。
我蓦然的望向了千翼,喃喃的说道:“皇上他难道是……”
“去见太后了。”见我恍惚,千翼定然答道。
是么,原来如此。一切都在按照着我的意愿所发展不是吗?只是为何,我却丝毫感觉不出丁点的喜悦?反倒是,心口竟会觉得如此压抑……
“你……”千翼刚欲开口,忽然将目光回首定落向了身后。
静心听去,果然听见了姗姗而来的步痕声。
“娘娘,我听说……”鸢儿刚迈进门槛,却是哑然的怔站在了门口。
待惊魂落定,只见鸢儿的眼中闪出了些许的晶莹:“千翼哥哥?”
说罢,鸢儿急忙跑向了千翼的身边,她笑靥如花的挽起了千翼的手臂,喜极而泣道:“千翼哥哥,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千翼笑而不语,只是悄悄然的,伸手拂开了鸢儿挽在自己臂上的双手。
鸢儿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对自己的疏远,拂手擦去了眼角淌着的泪痕,痴痴的凝望着千翼,嫣然一笑道:“千翼哥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找那名……”
鸢儿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的额首向我望来。
我心下一悸,大呼不妙……
“原来,她便是你向我说起的那名女子吗?”袖袂一扬,鸢儿定然指向了我,伤痛的询望向了千翼。
见千翼不语,鸢儿又转头向我望来,她屈辱般的紧咬起了朱唇:“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心虚般的垂下了双眸,避开了鸢儿她眼中的那一抹痛色。
“对不起。”话落,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想伤她,可终,还是伤了。
伴着脚下的一个跟呛,鸢儿讥笑道:“对不起?我拿你当成这宫中唯一可信的朋友,把我的心事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了你,可你呢?你竟然会骗我!”
话落,鸢儿一把攫起了我的肩头,两行清泪自眼角淌落:“你明明知道千翼哥哥他爱的人是你,你为何要向我说你不知道?甚至,还要鼓励我说,我应该去陪伴在千翼哥哥的身边?你在羞辱我是不是?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就好比是在战场上虏获了一名战败的俘虏,然后笑着告诉他说,‘其实你这一仗打得很好,辛苦你了。’!”
说话间,余光中,我看见千翼的身子猛然一颤。
听着鸢儿的比喻,我只觉得一阵心酸。却是再也不敢去开口向她解释些什么。说了,恐怕仍是会成为对她的侮辱罢?
见我垂头不语,鸢儿的情绪则更是变得激动了起来,她使劲摇着我的肩头,质问道:“你明明已经有了靖轩哥哥那么纯净又唯一的爱。为何,为何还要来霸占着千翼哥哥的一颗心?你……”
“够了。”话未说完,千翼已是拂手将情绪失控的鸢儿一把拉起。
“千翼哥哥?”鸢儿眼眶一红,颤声说道,“我心疼你,你知道吗?”
笑颜依旧,千翼温柔的向鸢儿说道:“我知道。”
鸢儿的眼泪瞬时决堤般的涌出,她一头栽进了千翼的怀中,幽怨的说道:“她根本就不爱你。你知道吗?”
千翼轻手抚向她的头,平淡的说道:“我知道。”
“既然都知道……”鸢儿泪流满面的抬头望向了千翼,“你为何还要对她如此的执着?”
千翼涩然一笑,拂袖抹去了鸢儿脸上挂着的滴滴潮湿:“不知道,只是因为,想要去执着。”
话落,鸢儿的身子猛然一震……
而我的眼眶,此时却已是模糊的再也看不清了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