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拉斯、泽拉斯快点!快点啊!”身为皇子的阿兹尔鬼鬼祟祟的从偏殿门口溜进来,明明是回自己的小院,却整出了闯空门大盗的风范。一路小跑还一路呼喊着泽拉斯的名字,看样子情况万分紧急。
“殿下、殿下怎么了?”一阵叮叮哐哐的响声里泽拉斯慌忙从屋子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和锦衣华贵的阿兹尔不同,面黄肌瘦的泽拉斯穿着明显不太合身的布衣每跑上几步便会差点绊倒自己一下,模样十分滑稽。
“呼...你看这是什么!”在泽拉斯的搀扶下阿兹尔一脸严肃的紧闭了大门、关牢了窗户,平复了有些气喘的声音,严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就是为了藏这个不小的纸包让他不得不弓着腰松了衣衫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跑路狼狈的跑回小院。
“难道是...”泽拉斯面色肃穆。
“没错。”阿兹尔动了动着还未长成的喉结,咽了口唾沫,看着泽拉斯紧张的点了点头。
两个小小少年对视一眼,在昏暗的屋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纸包,一整只肥硕的烤鸡静静的裹着油躺在里面香气扑鼻,两声整齐的咕噜声从少年们的肚子里响起。
“殿下...”“莫要多说,今天我去参加了二哥的午宴,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好吃的!反正我又小又不得宠没人理我,我就拿了个最大的烤鸡跑了,嘿嘿。”阿兹尔虽然贵为皇子,但母亲去世的早加上恕瑞玛皇帝为了起好带头作用子嗣足足十余个,早就忘记了谁过的好与不好。
“吃!”阿兹尔撕下一个大鸡腿丢给还在犹豫的泽拉斯,自己也撕下另一个大口大口的开始撕咬。
“殿下...”泽拉斯的眼中慢慢浮起了水雾,他怎么会不知道阿兹尔的用意?他明明可以在宴席上好好吃一顿,只是为了院子里的小仆人才自降身份当个小贼跑回来,宴席上哪会有普通人家?估计都看着阿兹尔的笑话当谈资在嬉笑吧?
“烦死了,你咋老爱哭?你没娘我没娘,你爹死了我也差不多,我又没有朋友,捡到你了刚刚好,知道啥就朋友不?我前些天听说书的讲就是你为了我能插自己两到,我为了你能舍生忘死,懂了不?”
“朋友是指在任意条件下,双方的认知在一定层面上关联在一起,不分彼此在需要的时候彼此帮助的角色。只是我想不明白为啥帮您我需要插自己两刀?”
“你烦死了,那个叫,那个叫两肋插刀!懂不懂?你下次再跟我背书上的定义我就揍你!”
小小少年们在深宫大院里悄声交谈,话题飞天遁地,前一刻还在聊食物,下一刻就到了人手与理想:“泽拉斯你要多读书,懂不?反正你也爱读书,你以后就辅佐我当大官,我赐你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我娘说这个词是‘懂得分享的人’,我想变成懂得分享的人所以就把你捡回来了,你也要把你的知识分享给我。”
吃饱喝足的阿兹尔打了个嗝,边靠在椅子上剔着牙回味那美味边给泽拉斯规划人生。泽拉斯坐的很直,他没有吃很多,因为他知道阿兹尔喜欢,这种美味果腹即可,吃的多了肠胃会娇惯的。
“殿下,何不称帝!”泽拉斯咬着牙低着头,死死紧握着拳头,鼓起了勇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阿兹尔有些惊讶于这个平日里一直畏畏缩缩的小仆人,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轻佻地说:“当皇帝干啥?为了吃饱吗哈哈哈?”
“皇帝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能站在最高的地方!王为了纪念他的马想建一个石碑,那些臣子就让我父亲和工匠们日益日夜不停的去打造。
后来我的父亲死在了石堆里,你知道他们给了我们什么补偿吗殿下?他们给了我们不到一个月的粮食,轻飘飘的说了句为国捐躯就再没有后续,我娘在等待这个强大的国家给她一个交代...一直到死,到死都在等待!
这不公平!殿下,你当上了皇帝,就能杀了所有现在看不起你的人,就能杀了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他们!是帝国的蛀虫!”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时寂静了下来,阿兹尔沉默的看着面前的泽拉斯通红的双目,还有渗出血液的嘴角,他才意识到这个小仆人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多大的愤恨,这偌大的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可怜人?
“泽拉斯,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谁让你说的?”阿兹尔随手把玩着啃的干干净净甚至没有油渍的腿骨,眯着眼轻声询问。
泽拉斯闻言直直的跪了下去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高声回应:“殿下以礼待我,小人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好!”阿兹尔捏碎了手里的骨头扶起了满脸泪痕的泽拉斯,“那我们要么杀了要么废了我这些哥哥,再弄死我爹,你说我能不能称帝。”阿兹尔严肃的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不妥,殿下。”泽拉斯抽搐着一顿一顿回应道:“我们还得保证你不会再有弟弟出现。”
两人一起大笑,阿兹尔唤来在附近游荡的宦官,阿兹尔虽然不得势,但表面的尊重还是不能少的,宦官便一脸不耐地往阿兹尔的小院走去。宦官刚进院门就被绊倒,泽拉斯藏在门后用举起手头重重的砸向宦官的后脑勺,片刻过后宦官便没有了呼吸。
“这些狗都是我爹养的,今天我们讲的话要是给他听到了我们就别想什么荣华富贵了,你去把他拖到后院想办法埋了吧,太晦气了。”阿兹尔嫌弃的摆了摆手,泽拉斯面色有些苍白,但却并不是杀人带来的惊吓:“殿下不妥啊!我一个人如何才能把这家伙埋了?”“哎,你说说你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一起去吧。”
“这件事情的善后你来解决,如果连这都做不好,你就不用有那么大的抱负,如果做好了,我也很快就要前往封地,届时我可以带着你,让你大展拳脚。”阿兹尔一边掘土,一边随意的和泽拉斯聊天,原来他如此冲动便带走一条生命的原因只是为了考验小仆人的胆识。
“万一我搞砸了呢?““我就去请罪,管教下属不力,我做多被关两天,你怕是生死两难了。“”殿下好计谋!“泽拉斯肃然起敬,“只是说好了是朋友的呢?”“从刚刚开始,你就不只是我的朋友了,还是我的臣子。”阿兹尔抹了抹头上的细汗。
“谁会对那张板凳没有点渴望?你以为就你聪明?我之所以一直保持着顽劣的模样就是希望我的好哥哥们都不要太在意我。野心可以有,但是羽翼未全之前你就得乖乖趴着。
我本来不想那么早把你拖进我的计划的,没想到你比我想到要爷们些。弄死这家伙主要是看他不爽真的好久了。“
一番布置过后明月悄然爬上了头顶,小小少年们狼狈的瘫坐在屋子里。
“再过个几年我就能有自己的一点权力了。我想要拉拢一些人,我那天看着亚托克斯将军的飞升有点心动,得到他我还能得到民心。”阿兹尔看似不经意间的自言自语,泽拉斯知道这又是一道考验。
“此事绝不可能。”泽拉斯斩钉截铁的回复道:“殿下可知到底什么是飞升?”
见阿兹尔迷茫的摇摇头,泽拉斯缓缓的开口:
“飞升从表面上而言就是获得神力的恩赐,不论怎么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需要群众的推举、王城的选择和先贤的认可,门槛之高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位能够真正做到,前两样也许还有抄近路的可能,但先贤的认可到底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几乎所有的文献都在夸赞飞升,但是我在皇家文库的禁地里...隐约看到了飞升的全貌,飞升是皇家为这些人套上的枷锁,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方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飞升者只会忠于当朝的帝王。
而且古籍上有‘以凡躯承载天命’这样的话语,虽然隐晦,但我觉得,飞升是在用他们的躯壳...接纳另一个意志,来自九天之上神灵的意志。”
阿兹尔打断了泽拉斯:“内瑟斯和雷克顿已经飞升了百年,并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差异。”“所以他们一个狗首,一个鳄身啊殿下!“泽拉斯并不意外阿兹尔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我认为他们是用特殊的手段抵抗了意志的入侵,能够迎接意志,为何不能迎接躯体?如果是换一个躯壳便能保全自己,那倒是合理的选择,毕竟谁会愿意变成怪物的模样?
而且...殿下,飞升者拥有久远的生命,为何如今只剩下了三个?我觉得皇城还拥有的武器便是飞升者的大军,那些遗忘了自我的飞升者大军!皇城完全有能力批量的制造飞升者哪怕实力稍弱,也足以以一敌百吧?
恕瑞玛虽然强盛但并不足以让周边国家都臣服,因此飞升者大军的秘密在各国高层应该谈不上隐蔽,这也是我为何可以打探到的原因。”
阿兹尔听着泽拉斯的话陷入沉思,他倒是没有想过多读书还有这么多的作用:“那...你觉得亚托克斯他会不知道吗?他甘愿放弃自己?”
“殿下...这些都是皇族秘辛,我还是通过您才有资格一览,这些消息传递出去是会被杀头的。亚托克斯拥兵自重、功高震主,王会安好心再让他更强大一些么?”
“拥兵自重...”阿兹尔想了想开口道“那就通过他身边的人拉拢他。”“殿下高明。”
······
王在寝宫里听完了护卫的汇报,不禁失笑:“好啊,好啊,朕的儿子也是猛虎,这是好事。”“陛下,十四皇子小小年纪杀伐果断,身边的贱仆更是用心险恶,当重罚啊!”护卫见王甚至还在大笑,很是着急。
“这小子是在激我呢,怕我忘了他,他不会不知道这城里到处都是我的眼睛,探我的底线。宦官的人头就是他的投名状,也罢,朕就让他早点滚到封地里去。”挥手辞退了护卫,王拿起地图往某个区域画了个圈,“小子算计老子叫什么话?肯内瑟那块荒地就交给你了。”
“宦官失踪的案子好好查,我想看看他们的能力。”王对着空气说道。
不论是护卫还是王,都并不在意就此死去的宦官。正如阿兹尔所言,不过是狗而已,能成为博弈的一部分,是他的荣誉。
······
“我将侍奉我主,永不背叛。”泽拉斯在皓月下滴血立誓,目光坚毅。
是啊,多少曾经的誓言都化在了风里,又有多少坚持能抵挡时间的侵蚀。
只愿人们都能不忘初心,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