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弥漫的天还未彻底亮起,湿漉的黄土地上鸡鸣犬吠已经开始沸腾。
锐雯已经起床穿戴整齐,伸展了下筋骨走出柴房收拾而成的小屋,熟练的挑着担子清理垃圾、给畜牧投食,然后挑着担子去不远处的井口挑水回来补满不大的水缸。
做完这看似轻松实则琐碎的日常锐雯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满不在乎的随手擦拭。
抬头眯着眼看着烈阳已经高高挂起驱散了迷雾,侧耳听着街道上慢慢涌现的嘈杂,锐雯才踏实的感知到,又将是美好的崭新一天开启了。
拾起已经被打磨的颇为顺眼的长木棍,锐雯开始在小院里悄声锻炼,细长的木棍在她手中却像一把利剑,钩、挂、点、挑、剌、撩、劈一气呵成,锐雯闭着眼感受着手中“剑”的韵律,踏着规整的步伐往前挥击,木棍弯曲着划出破风声,吹落几枚本就寥寥无几的老树上枯黄的树叶。
“剑随身走,以身带剑!”
默念着口诀锐雯顺着剑势随心而动,仿佛舞者在舞动着她的身姿,轻盈而又布满杀意。
“剑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神合。”
吐出一口浊气锐雯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负“剑”而立,有些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
“哼,好个杀人的功夫,有这功夫就不用吃饭了是不?”
如此毒舌的话语只会出现在那面冷心热的老头口中,老头明明满眼赞赏嘴上却是不得饶人半步。
“嘿嘿...”
锐雯憨憨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练起剑就会进入身外无物的专一状态。
跟着老头走回屋内妇人已经备好了一桌的早点,虽谈不上丰盛却分量十足,拿着妇人塞给她的好几个大馒头和一大碗白粥锐雯又一次拒绝了邀她上桌一同吃饭的邀请,默默捧着粥叼着馒头走到角落开始狼吞虎咽。
对于锐雯的行为两人已见怪不怪,这几日来这小战士话虽不多也不清楚来路,但却胜在踏实,每日洗衣晾晒和诸多琐事皆一力承担做的有理有序,也不多言苦累。
老妇怜惜的又拿起几个带着肉馅的包子走到角落摸了摸锐雯有些干燥的短发,看着锐雯那张被她精心清理过的脸上没了尘土倒有几分精致的好看。
“好好的,就在这儿找个好男人嫁了,姑娘家家的一辈子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是不爱干净明明多好的一大姑娘,那日我给你搓澡搓了老半天呢,屁股翘的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我这几日就给你去隔壁谈几个好后生...”
妇人的唠叨让锐雯小麦色的脸庞上浮上几抹淡红,才小声的开口回应:“我就想服侍您。”
“好哇,就惦记着老婆子,吃的喝的我给的你这白眼狼不见得记得,等老子带着老婆子入土了就给你找个隔壁村的瘸腿老汉嫁了。”
老头的嘴毒哇,就像一条蟒蛇不断的喷涂毒液,妇人沉着脸走回去,锐雯不愿看到惨剧发生三口并作一口闷了粥放下碗便溜了出去。
“嘶~”
老头倒吸凉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锐雯冷漠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
亚托克斯和亚索无声的行走在枯燥的平原上,在烈阳的炙烤下两人都失去了交谈的力气。
好几天的修养亚托克斯总算将濒临崩溃的身体修复了...将近一层,虽然谈不上有多强大但应付些普通人已经绰绰有余。
依旧好似凝固的飞升之力毫无动静,干涸的气血也被伤及到了本源,并非温养便能轻易恢复。
这些都是次要的,亚托克斯到现在都没能缓过神来的是...他似乎穿越的不止是距离...还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
那些存在于瑟塔卡讲述里的初生国度已经茁壮挺立在这片大陆之上,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无尽的战火甚至蔓延到了中立为主的艾欧尼亚,而曾经鼎盛的恕瑞玛早已崩碎于时间的长河了无痕迹,亚托克斯急于获得更多的消息但那片神秘的黄沙国度就连无数学者都趋之若鹜却又空手失望而归,遑论亚索这种生活在相隔万里之外的艾欧里亚的剑客。
“前面有诺克萨斯的军队,我们避开吧。”亚索感受着疾风递来的消息打破了两人有些尴尬的寂静。
“避开?你不是和他们有仇吗?”亚托克斯有些不解,“你有伤啊,你以为啊,要不然我肯定找他们的麻烦。”亚索鄙视的看了亚托克斯一眼。
被人小看的亚托克斯嗤笑一声自嘲的笑笑:“没事,赶时间就不绕开了,你去找他们麻烦我绕开就行。”
亚托克斯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他坚实的疾风之道述说着他的刚毅,如果不是亚托克斯亚索哪怕战死也不可能会畏惧、会逃避。
“那样最好。”亚索果然若有所思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难道只有亚索才拥有不屈的意志么?亚托克斯征战一生,他的背后就没有因为逃离而被敌人留下的耻辱伤痕!
亚托克斯郁闷的心情需要缓解,干涸的气血需要恢复,既然前方来着是士兵是战士,那他们就该做好了面对敌人并赴死的决意,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亚托克斯只是需要一场杀戮。
亚索的手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亚托克斯也在极力调节自己的气血,轻松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凝重,只有风知道两个懒散的浪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杀意!
“待会和他们冲突起来我没工夫管你,你想办法从侧面绕过去...”亚索面色肃穆的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若隐若现,无声的钢铁洪流在漠然的向前突进。
诺克萨斯信奉绝对的武力,只有不止的杀伐才是勋章,只有敌人的头颅才是功勋,它们的战士都是嗜血的野兽!
战士们厚重的黑色战铠都密布着无数刀口,他们面无表情的脸上刀疤纵横,黑色与红色交织的巨斧战旗在风中飘荡,见者皆迅速避让,唯恐引火烧身。
亚托克斯感受着那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心底的悸动难以自制,巨剑久违的嗡鸣着渴望着,亚托克斯知道这支百人小队绝非乌合之众。
未来的军队都那么强势么?亚托克斯思索着,并未回应亚索的话,而是缓缓舒展筋骨从身后拔剑深吸着干燥的空气。
“砰!”
巨剑就像一枚炮弹带着猩红色的气浪猛地被投掷出去,在亚索诧异而呆滞的注视下亚托克斯怒吼着大笑着向前追逐巨剑一跃而起跨过军队与他们之间不到百米的距离。
巨剑还未落下战士们已经进入了敌袭状态,迅速而又无声的排列出箭矢般的进攻阵型,巨剑洞穿了飘扬的气质燃起熊熊烈火却在士兵的头顶被龟甲一般的屏障所抵挡,就在重剑将要被弹开之时亚托克斯从天而降!
他坠落在屏障上屏障发出撕裂的刺耳声响,紧握着剑柄带着冲击的重力狠狠砸穿屏障,屏障下的战士翻滚着躲开巨剑,亚托克斯握着巨剑便落在大地上砸出深坑带着无数裂纹。
长矛急速的从亚托克斯身后刺来,亚托克斯侧身躲过致命的一击却被急速突刺只见残影的长矛逼迫的节节后撤,来者披挂着黑色披风头戴钢铁战盔,亚托克斯意识到这就是这一支小队的队长,这倒是省去了亚托克斯搜寻的功夫,毕竟擒贼先擒王,哪怕这支小队再如何拥有战斗素养,也不可能不受队长被杀的影响。
“咔。”
亚托克斯找到残影中凝实的一部分凭借着强横的肉体徒手死死抓住长矛,那队长虽惊愕但却反应极快,借着亚拓客斯夺矛的拉力凶猛的踹向亚托克斯迅速接过飞递而来的另一只长矛回身隐于战士的保护之中。
战士们通过队长拖延的时间迅速形成完整的包围圈,内层的盾兵死死的往前逼迫着亚托克斯的活动空间,中层的战士借着盾兵的防守挥舞着长枪短矛试图找寻亚托克斯的破绽,最外层的弓兵已经将涂抹着墨绿药水的箭矢上弦时刻钉死着亚托克斯的动向。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沧桑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风浪席卷而来,亚索飘逸的在人群中闪转腾挪,每一道剑光都将刺入战士盔甲薄弱之处带起殷红的鲜血。
亚托克斯笑着,他很想问问面前冷汗直落的战士们是不是只有他们才有队友?
捏碎手里的长矛拥巨剑拍飞挡在面前的盾兵,亚托克斯就如闲庭散步摧枯拉朽的砸穿战士厚重的胸甲带走一条条生命,巨剑血光妖异的闪烁着,亚托克斯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逐渐沸腾的气血在翻涌。
“哐。”
重剑劈砍在队长战士的长矛上,队长及时卸力才避免了长矛折断的风险,他深深的望着亚托克斯,然后沉默着与士兵爬起的战士配合着不断地进攻。
亚托克斯感受着体内迅速充斥的力量,虽然还是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对付速度见长的队长并不占优势但已能够轻易立一人敌数十人于不败之地!
亚托克斯享受着杀戮突然发现有些地方似乎被他所遗忘,前仆后继的战士和自杀式的袭击并不想是在反抗,而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重剑终于刺穿了那队长的胸膛,队长喷出一口鲜血,狞笑着裂着嘴露出满是血污的牙齿,他充满死意的眼神让亚托克斯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触感。
那是贾托斯临死前一直凝望着他所在方向的眼神。
“走!”
亚托克斯话音未落,无比巨大而锋利的斧头带着劲风从亚托克斯身旁像镰刀一般勾来,亚托克斯已经反应迅速向前滑动,却被那队长死死握住了刺入胸膛的巨剑让他身形一顿。
“你将后悔与我为敌!”
浑厚的男声在亚托克斯耳边炸响,被巨斧勾动的身体靠着翻滚才拉开了与巨斧主人的距离。
手握巨斧的健硕男人留着利落的平头短发,左眼划过眉宇留着剑刃的伤痕,方正的脸上目露凶光,厚实的肩铠上突着粗壮的尖牙。
猩红色的战袍在他身后舞动,他咬着牙看着满地战士的尸体,一步一步重重的靠近亚托克斯。
亚托克斯感知的到面前赶来的男人并不是如今他的重伤之躯所能抗衡的存在,但他就是无比的兴奋,那种对战争的渴望与对战士的认可点燃了他胸中的战火。
“你有一支很好的军队!”亚托克斯跃起用重剑砸向那健硕的男人,那人片刻间便意识到若是被巨剑剑锋所击中将会被弹开,电光火石之间他并没有选择退缩,而是笔直的冲到亚托克斯的面前!
攻敌必有所救,他要与亚托克斯以伤换伤!
被巨斧划开的伤口就像是血液找到了宣泄不断地流出,亚托克斯大喝一声漫天的血气向他涌来,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慢慢干枯形如一具具骷髅,那人见状怒吼着欲再度和亚托克斯拼命,亚托克斯并未失去理智而是再度跃起,那人仍旧试图贴近他却不料亚托克斯突然后撤将剑锋砸向那人的头顶!
“吼!!!”
那人咆哮着稳住被击飞的身体,慢慢加速赤红着双目奔向亚托克斯,突然跳起的身形高举着斧头狠狠向下劈来!
“死在我手里吧!”
不知为何亚托克斯便知道自己无法躲过这一劈砍,只能仓促的举起重剑试图格挡。
“嗡...”
巨大的龙卷风从远处飞驰将措手不及的男子弹开,亚索终于杀出了重重包围冲到亚托克斯面前拉着他就往后飞速撤退。
“这些疯子,就是死也要把人叫过来!”或许是乘着风浪的缘故,拖着亚托克斯的亚索也能飞驰,面色阴沉的咬牙切齿。
“那个不是队长?”亚托克斯示意可以将他放下自己能够行动。
“队长?那是诺克萨斯的将军,德莱厄斯。”亚索顿了顿又道:“我这些日子有事没事就去骚扰小股的军队,没想到他们居然给我设局。”
亚托克斯这慢慢弄明白来龙去脉,他还在疑惑为何一只小队还能拥有这种强横的存在,原来是针对亚索设下的圈套。
“这次谢谢你了。”亚索沉默片刻终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