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收起了恕瑞玛战旗的航船缓缓驶向远方的海天一线,那儿冉冉升起的烈阳如同炙热的光团扭曲着周遭的空间吞噬了夜晚翻涌的云海。
经过了半天一夜的休整,艾瑞利亚等人陆陆续续的朦胧着睡眼打着哈欠走向舱底的用餐区域,空荡荡的食肆却备满了丰盛的美食摆满了一张长桌,正好摆放着四张椅子预示着这将是她们独享的时间。
“早上好。”
艾瑞利亚看着已经落座的锐雯随口打了声招呼,或许是因为休息充足的缘故锐雯的气色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便装之下盘着长长的白发清理完满是血污的脸颊居然隐隐有了些少女的感觉。
“谢谢。”
沉默的锐雯喝下一口热气腾腾的海兽粥,顿了顿像是自顾自一般轻声开口。
艾瑞利亚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刚想开口却看见舱门外一个萧瑟的身影带着浑身的酒气踉踉跄跄的走进餐厅,锐雯放下手中的碗面无表情,却不着痕迹的摸向腰间随身携带的断剑。
“素马长老是你杀的吗?”
亚索的双目里满是血丝,一夜之间整洁的面庞上便冒出了些许零零碎碎的胡茬,让他本就有些凋敝的气质显得更加颓唐。
他并未暴跳如雷,也未怒火攻心,而是很自然的拉开椅子落座抓起桌上的海兽大口吞咽,一边四处张望着寻找偌大的食肆哪儿会存放一缸好酒,一边像是闲聊似的随意的开口。
锐雯见他这般,微微皱了皱眉迟疑着松开了握紧断剑的手,并未开口而是低下头端起了碗继续小心翼翼的喝粥。
“你的道场有我的人,他一直在暗中庇护着素马长老。锐雯确实是最后一个见到素马长老的人,但是...根据我的人的描述,那个时候的锐雯更像一具行尸走肉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素马长老召唤了过去,而非她主动的前往。
若不是素马长老的授意她也不可能轻易接近素马长老,更何况也没有反抗声和呼喊声锐雯不久后便离开了...它再去看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素马长老的尸体。”
艾瑞利亚在一旁看着两人诡异的气氛叹着气开口,直到她一口气将一长串有些复杂的甚至像是说书人嘴里的故事一般的话讲完也没见亚索有如何的情绪波动不由得有些诧异。
“无所谓了...不论如何终究还是我的错。”
亚索没能找到好酒遗憾的只能乘了一大碗海兽粥不顾热气大口痛饮。
锐雯沉默着沉默着,终是极轻极轻的开口:“对不起。”
三人就这样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直到亚托克斯也满脸颓色的走进食肆从亚索身后丢去一大缸酒,亚索头也不回伸手便稳稳的接下酒缸连一滴都未飞溅出去才让气氛稍稍的回暖。
“吨吨吨...”
两个颓废之色溢于言表的男人坐着一语不发,仰头痛饮着烈酒,亚索死寂的眼神里才涌现了少许的光彩。
“我能来一些么?”
锐雯放下碗,坚毅的目光看向亚托克斯,亚托克斯连停顿都没有随手便解开腰间的一袋烈酒投掷过去,锐雯单手接下也熟练肆意痛饮,只留下有些格格不入的艾瑞利亚有些尴尬。
“那么我是不是也该来一些?”
艾瑞利亚笑着打趣道,亚托克斯撇了她一眼有些不屑的回应:“你又要消什么仇?”
艾瑞利亚听到这话扬起的嘴角渐渐收敛,顿了顿眼神有些冷漠的看着亚拓克斯说:“我的家人都死在了诺克萨斯人的刃下,这个理由可以么?”
接着便轮到了亚托克斯的沉默,怀揣着歉意的点点头又解下了另一个酒壶。
“吨吨吨吨吨...”
空旷的食肆弥漫着浓厚的酒气,四人皆不说话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时光。
吞下最后一口海兽肉喝空最后一口酒亚托克斯才算勉强缓过神来,哈迪亚昨夜关于蕾欧娜与戴安娜的话给他的冲击让他彻夜无法安神,坐在船首看着波涛汹涌一整夜直到天色由暗到明他都未能彻底接受时过境迁曾经的两个小女孩变成宗教之首变成所谓女神的事实...
“谈谈正事吧,伤春悲秋的时间对我们而言太奢侈了不是么?”亚托克斯稍稍坐直了身子。
“我不会和你去恕瑞玛,艾欧尼亚的烂摊子还得等着我去收拾。”艾瑞利亚叹着气挑明了亚托克斯话里的意思,反而是她原本笔直的身子都佝偻了几分。
“我还没能得到我的救赎...我必须得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加入反抗军...我只想为了和平而战。”锐雯随着艾瑞利亚开口,看着艾瑞利亚直至对方颔首才收回了目光。
亚托克斯点点头,这和他所预料的相差无几,他也并不指望她们能随他前去恕瑞玛,将她们接上船不过是为了还她们共同作战的人情。
三人皆看向好似有些醉醺醺的亚索,亚索的眼神却无比的澄澈:“我的故事...还没有完结。落叶的一生不过是为了归根,我就是死也应该死在那边土地上,素马长老死去的真相我一定会查清楚...在这之前我不会离开你,锐雯。
更何况若是真的要找人为我的罪孽被黑锅,也只有诺克萨斯人,也只有他们才能麻痹我!只有他们!”
亚索的声音越来越洪亮,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某种怒吼,像是一只苏醒的野兽,浑身的酒气都被杀意所掩盖,那个狼狈的男人被隐去,剩下的只有孤独的疾风剑豪。
“这才是你。”
亚托克斯大笑着回应亚索的话,冲散了他漫天的杀气,也冲散了亚托克斯心底的阴霾。
“我还挺羡慕你们的,说实话,你们还有能够复仇的对象,而我呢?我能怎么办?”算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敞开了点点无比烦闷的内心,亚托克斯苦涩的笑着。
“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哈!亚托克斯,你在想什么?如果是人就用你的重剑碾碎他!如果是神就往他的脸上吐出唾沫!如果是命运!就斩断它!”
往日那个不羁的剑豪好似回来了,亚索猖狂的大笑着,不知是醉了,还是在他明亮的眼神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或许没有资格评价别人但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不,或者说我似乎在我自己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将怀疑抛掷脑后吧,选择自己的路,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一直沉默着话不多的锐雯难得的接下了亚托克斯的话茬。
艾瑞利亚的酒量看上去和其余三人没法比较,红彤彤的脸上终于卸下了一直以来坚强的伪装:“看来我们都是英雄...不是么?”
负罪剑客、流浪将军、背叛的士兵闻言皆思索了片刻旋即大声的笑了起来,那畅快的笑声里蕴藏着难掩的自嘲。
英雄么?大概是吧。
“既然锐雯会跟着我,亚索会跟着锐雯,那就代表反抗军又多了两员大将,这一趟浑水没白掺和。”
艾瑞利亚醉眼迷离的神色渐渐清明,亚托克斯能感受到她不似作伪的欣喜。
“我只会为了我自己而战。”锐雯闻言有些抗拒。
“谁不是呢?”艾瑞利亚打消了锐雯的顾虑:“这次回去斯维因一定会想办法攻进无极,一直以来这块硬石头都是诺克萨斯的心病。
所以为了保证成功率他们很有可能会运用到祖安的炼金武器,是的,锐雯,就是以你们为实验品确认投入使用的武器,我们可以通过这次机会摸清他们的底细,同时找到炼金术士给你报仇。”
听到炼金术士和炼金武器时锐雯明显身子僵硬了片刻,点点头默认了会参战的事实。
“不用想办法勾起我的战意,这种场合我是不会缺席的。”亚索摆摆手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食肆。
“必要时刻...恕瑞玛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但不要太过奢求了,当然在我们需要你们的时候也同样即可。”亚托克斯算是在政治层面上与艾瑞利亚达成了协议。
这一趟下来艾瑞利亚虽然冒着不小的风险,但收益应该远超她的预期,亚托克斯并不介意给帮助过自己的人一些好处,不论她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亚索和锐雯的加入至少在明面上反抗军的巅峰战力和诺克萨斯军团能够持平,再加之恕瑞玛这看不清底细的神秘国度的承诺,几乎可以为羸弱的反抗军争取到大量的时间。
“既然你选择了你的路了,那就不要畏畏缩缩的走下去吧。艾欧尼亚需要一个领袖。”亚托克斯知道之前德洛提到的普雷希典挺立之战中砍下斯维因手臂的人便是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由得心生感叹。
“锐雯,其实我们一直以来背负着走下去的并不是国家的重担,而是那些愿意将后背托付给你的战友的性命,说来嘲讽,我们的征战是为了有一天不再有征战,不是么?
我不太清楚你和亚索之间的恩怨,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化解,和平需要你这样的觉醒者,不论时艾欧尼亚还是诺克萨斯。
将自我放逐,你也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路,我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