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中秋节,今年的祭祀大典像往常一样,祭祀过后会有一场宴会,文武百官皇亲后宫均可参加,唯独不同的是莫幸儿成为今年唯一一个没有齐笈即可参加宫宴的人,也是武皇特地下旨赏赐的。
武国风俗严苛,男尊女卑,整个国家的节法司礼大半是约束女人的,除了重要的场合,女人很少有机会能够抛头露面,尤其尚未齐笈的女子,要想参加像这样大型的宴会,建国以来更是寥寥,此次破格御赐的机会,消息一出,整个蒙陵的皇孙贵族瞬间炸开了锅,要说前几日莫府长女举行的比武招亲已是震动全国,那么这次有幸能亲眼见到传奇郡主真容的机会才是振奋人心。
莫府从接到圣旨的那天起便不再允许莫幸儿擅自活动,并且强加了许多婆婆侍女轮流看守莫幸儿,名义上是伺候实则是教授宫规礼法,南姬甚至每日亲自监督她的习礼成果,不许任何人打搅。
这样难熬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宴会当日,莫幸儿被早早拉起梳洗打扮,南姬清楚自家女儿的性情长相,于是挑出一套桃色罗裙,贴浅淡妆花,一点泪痣通红如火,整个人看上去却又清雅脱俗,娇而不艳,好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
莫幸儿望着镜中的美人,也是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过自个,娘亲生的貌美,府中哥哥姐姐各个相貌出众,想她也不会遗传多差,却不曾想细细打扮了一番,竟能这般出众,满屋的丫鬟婆婆均是赞叹不已,仿佛放眼整个武国无一人能如小小姐这般既有惊才谋略又生的惊艳夺目,像一块千年难遇的宝玉,冷冷的孤独的散着光,熠熠生辉。
祭祀仪式一般会在响午之前完成,莫幸儿第一次随父进宫,马车将进宫门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马,守宫侍卫正挨个监察,所有人下车,男子步行,女子换座步撵。
莫府的马车停下时吸引了很多人侧目,随行伺候的是南姬身旁的婆婆姜氏,出名的严苛古板,莫幸儿一路没少听她啰嗦,此时下车换骄,姜婆婆更是像个护住新娘的媒婆,张开双臂用宽大的身体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莫幸儿的容貌,让过往的贵族们伸长脖子也未偷窥到半分真容。
其实莫幸儿有些无奈,想她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忌惮娘亲身边的这位姜婆婆,她是娘亲的奶娘,随嫁一起进入莫府,常年冷面如霜,自制严谨,一双沧桑深邃的眼睛仿佛能一眼看透人的心底,莫幸儿所有的小心思在她面前一览而尽,毫无作用。
此时她看着姜婆婆的动作低声叹了口气,扶了扶额头,心下明白这不过是多此一举,又不是待嫁的新娘,进宫还不是要真面拭人,如此遮遮掩掩的反倒令别人更加好奇,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想想到时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宫中各类访客了。
这样想着莫幸儿走进步撵的时候,不远处的玄色马车上,静坐许久的齐王嘴角轻扬,隐下眸中的厉色。
祭祀台设在正殿前的空地上,男子为主女眷为辅分开而聚,所以莫幸儿进入皇宫之后要先到蓬荜苑等候,这是后宫为招待各府女眷设立的别院,距离御花园很近,所有进入的步撵均会经过花园再到达蓬荜苑。
莫幸儿自从被抬进宫中,与父兄分开,便按耐不住的跳出撵骄沿着御花园独自欣赏起来。
皇宫称作盘龙宫,从建造到入住不过数十载年月,武国建朝以来前几代皇帝均在不断的京都迁徙中了了度过此生,每次迁徙要经过很大的动荡,加上长年战乱,武国官僚体制甚是混乱,常常出现官员自立门户,不上缴国税的现象,直到上一代先皇终于找到了蒙陵,这块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的城邦作为最终的京都之地,武国皇室才算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渐渐地体制变的完善,人们安居乐业,朝堂一心迎来盛世。
莫幸儿第一次进宫,对这宏伟壮观的建筑甚是惊叹,尤其这偌大的花园,假山成群,城外的湖水引进宫内环绕整个园林,奇珍鸟兽,草木虫鱼多如丛林,曲折的道路条条交错,半天功夫不到便迷的莫幸儿方向全无。
“皇家果然堆金如土,一个花园比整个莫府还大,早知道就不偷偷跑出来了,现在倒好,连个路都摸不清了。”
莫幸儿转了一大圈被困在一个小园子里自言自语,进宫不能带太多婢女,姜婆婆自然也就进不来,只留了小菊一个丫鬟陪着她一起。莫幸儿憋了几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随便一个理由便打发了丫鬟。却不知今日多半宫内侍卫被派去了祭祀台周围任命,太监侍女也被聚集在蓬荜苑伺候,整个花园几乎闲置了下来,任凭莫幸儿举目眺望也看不到半点问路的人影。
眼看祭祀大典快要到了,各部男子官员已经入场,女眷也在侍女的引路下陆续出现在祭祀台。
莫傅和莫煜天一直没有等到莫幸儿的出现,又不好动身,只能伸长脖子朝着对面女眷方向不断张望,直到等来焦急的丫鬟小菊。
只见小菊行色匆匆,又不敢大声说话,踌躇很久终是等不及悄悄混入官员站队中找到莫将军,心惊胆战的如实禀报。
“老爷,小姐不见了!”
这一说不要紧,莫傅整个人差点弹起,当得知前后因果之后,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气愤,又不敢太多发作,想来这祭祀台人多嘴杂,他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还是被这丫头搞出了岔子,这祭祀向来严肃,参聚之人众多,少个人或许并不会有人注意到,但是祭祀过后的皇家宴会,各路贵族官员等着一睹莫幸儿,到时候人再不出现,该怎么交代。
这样一想,莫傅更是急的如坐针毡,身旁的莫煜天也是恨不得马上飞奔出去,被父亲一把按住,不得已只能命小菊带着宫中两位熟路的小太监低调的前去花园寻找。
再说莫幸儿这边,寻了几圈下来,累的不行,索性不再绕圈子,提着裙摆盘腿坐在假山的一处凉亭里歇息,顺便折了旁边树上的果子喂起鱼来。
莫幸儿性格一向随遇而安,在她认为再大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如若没有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这样想着,她开始在脑中想起辨别方向的占卜法,并回忆初入所见的建筑及植物,开始分辨出东、南、西、北对应的地方,这个园子貌似杂乱无章,实则藏着很大的风水学问,莫幸儿总共遇见了七座假山,常人看起来无恙,仔细观察每座实则有异,对应不同方向的大殿,而盘龙宫中同样有七座主要的大殿,大殿分布又对应天上的北斗七星,分别以上古瑞兽命名,青龙殿既是此次祭祀仪式的正殿,其次依序为白虎殿,朱雀殿,玄武殿,凤凰殿,麒麟殿和天禄殿。
而这假山所对应的方向既是几座大殿,其次整个花园貌似呈太极形状,圆形通透极易迷失,园中假山尖顶左右开阔,均是金行山,周围林木葱郁,木性旺盛,再则湖水引入属水,大片火棘果属火,林土肥沃属土,整部风水经几乎全塞了进来。
莫幸儿俯在凉亭里下巴抵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将通红的火棘果一个个丢到鱼塘里,思索着这园中的一切,快要捋清思路的时候突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沙沙的响声,莫幸儿一个惊乍起身紧紧的盯着假山,心中低骂一声,想这皇宫大白天的难道有刺客不成,虽说武国常年征战,得罪了不少敌国,刺客信条混入京都是常有的事,但是能随意进出皇城的却是凤毛麟角,莫幸儿片刻后也未等到半个人影便小心翼翼的向假山的方向靠近,整个园林又恢复了静寂如斯,她一步步向前走着,尽量放慢速度,快到假山的时候,她转过半个山腰走到背面,接近声源的时候突然脑后一疼,一阵晕眩传来,莫幸儿低骂一声“果然有刺客”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祭祀大典此时已进行了一半,小菊带着两个太监围着御花园转了好几圈也未发现莫幸儿的人影,整个人累的气喘吁吁,若不是熟悉路线的小太监带领,凭她一个人几天也难走出。
祭祀台上武皇举着火把,点燃炉内燔柴升起烟火,百官下跪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随后祭司导引皇帝盥洗后至神位前行三上香礼,执事官向皇帝呈进玉帛,皇帝至上帝及祖宗牌位前行敬献礼仪,鞠躬拜兴后回拜位。
司祝跪读祝文,乐暂止,读毕乐起,祭祀结束。
一直到散场莫家父子二人也未等到莫幸儿现身,莫煜天刚想亲自动身寻找即被各部的公子拉去了宴会场,而莫傅也只好硬着头皮随着各路寒暄的官员向内场走去。
宴会分为三个场区,内场百官的引酒之乐,女眷们的才学比拼,还有皇家贵族的外场,打马球是每年各部公子哥们最喜欢的赛事,往往这个时候年轻待嫁的女眷常常从内场偷跑出来为了心仪的公子打气。
而今年的外场似乎有些不同,乐赤怀是乐侯府是长子,侧夫人所生,虽不是嫡子,却因年岁最长,深得父亲重用,两年前正妻因病去世,侧夫人虽未扶正却已掌家,乐赤怀更是骄纵跋扈,行事张扬,整日与太子一门厮混。
说到这太子殷子辛,母妃乃上任皇后,香消玉殒之后,皇后之妹接替后位,视太子如己出,虽说武皇后宫佳丽三千,子嗣却一直单薄,早年几个皇子接连身逝,如今只剩太子为皇家唯一继承血脉,所以武皇很是珍重这唯一的儿子,太子也没有让其失望,文采韬略勉强靠近中上成,只是性情急躁,用人时而有误,又遗传了武皇的疑心病,几年下来功绩也不见增长,而乐侯府一向有心帮扶太子,倒让他省了不少心。
今日在外场原本定的打马球比赛就是被乐赤怀打乱的,只见他手握马鞭立在高处,洋洋散散的扫了一眼场中的人群。
“年年打马球有啥意思,我和太子今年商量玩个新花样,不如我们比赛打猎怎么样?”
乐赤怀声音一落,秦骏便扑哧笑出声来,他一向看不惯乐家的做派,明里暗里没少嘲讽。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呢,打猎算什么新花样,本公子每个月都出去打猎。”
秦骏得话引得身旁的人一阵欢笑,而太子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喝着茶默不作声。
“秦伯侯府果然闲逸得很,每月都能出门打猎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乐赤怀你不要阴阳怪气的,小爷我天生好这口,总比你一个庶出有资本消遣。”
“你……!”
若不是在场的人非富即贵,乐赤怀手中的马鞭早就飞过去了,奈何秦骏专挑软肋,深知出身一直是他避讳的事,此时挑出,在场的许多人暗地里笑话,气得乐赤怀脸色铁青却毫无办法化解,眼看气氛逐渐走偏,在一旁的太子终于开了口。
“好了,今日的狩猎不同以往,赢得之人赏汗血宝马一匹。”
话音刚落,人声鼎沸,这个彩头不小,汗血宝马乃马中赤兔,千金难求,除了早年湘南王在边疆驯服过一匹之外,再无人见过,今日太子金口一开竟能拿出它做彩头,想来这定不是一场简单的游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