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妈呀，还准备呢，来不及了，人家来了。”正倾听讨论的范小丫，抬头发现歪葫芦刘珍的人冲进院来，警报器似的大声惊呼。
“别慌，大家都在屋里别动，谁也不许出去。”张昭当机立断，拦住孟三儿等几个跃跃欲试的斗士。“我先出去跟他们谈。大家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出去。”
张昭独自出屋迎向歪葫芦刘珍，孟三儿和于大东等都抄起家伙分别堵住各个窗口。如此排兵布阵忽视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细节：拿窗户当“马其诺防线”将不堪一击。对方动手攻击，屋里的人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进行防卫，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玻璃粉身碎骨后再出击。
漏洞造成了被动。
可惜，挺大的纰漏竟然无人发现，还都瞪眼在数敌方兵力，并一致感觉，邱家的战斗力没有明显增强，似乎不足为虑。
“大爷大娘，你们都冷静点，听我说。”张昭出门紧行几步，在入侵者接近房子前拦住他们抢先说话，意在防止短兵相接。
“说你妈了个B.我们两家的事你掺乎啥？少跟他们穿一条连裆裤。今天不劈你个小崽子是看你爹面子。”被仇恨迷住心窍的歪葫芦刘珍虽混，并非完全失去理智，挺有分寸，知道关键时刻该给谁面子。犟驴张海庆在本村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不能乱捅马蜂窝。“你老实给我滚一边去，我今天要剁了于家那个老东西，不剁他，这辈子都没完。”
“一个村儿住这么多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啥过不去的非要打个你死我活呀？我看最好大家都消消气，坐下来慢慢商量着把事情解决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张昭力图缓解紧张局势。
“少他妈废话，冤家早都结了。你赶紧给我让开，再挡道别说我六亲不认，连你一块儿收拾。”歪葫芦刘珍怒火中烧，严正警告积极斡旋的张昭：再不识趣儿，连他老子犟驴张海庆的面子都不给，干脆一勺烩了。
或许张昭的阻拦吸引了歪葫芦刘珍的注意力，或许她既定的打击目标不是窗户，总之，做为一方统帅的歪葫芦刘珍，口口声声要劈了干勾鱼于得泉本人，没有命令自己的部下向于家那脆弱的窗户玻璃实施攻击。不然，于家的烦恼得进一步加重。
“我还没问你呢，你凭啥到我家二话不说就砸玻璃？”干勾鱼于得泉隔着被打碎的窗户大声嚷嚷，意在解开心里的谜团，全不想这等于提醒歪葫芦刘珍：其它窗玻璃还没砸呢。
“少装糊涂。老混蛋，要不是你帮那个老不死的告状，我能去蹲好几天‘芭篱子’？实话告诉你，自从我被抓走那天就发誓，回来饶不了你和那个老不死的。砸玻璃是轻的，现在我要剁了你。”干勾鱼于得泉的“提示”没起作用，歪葫芦刘珍反“避重就轻”而行之，一门心思下狠茬子收拾他本人。
难怪歪葫芦刘珍被抓走时那么冷静，这泼妇真有点城府，知道该跟谁抗衡。一个村妇，惹不起警察却不怕村长。有账秋后算，歪葫芦刘珍早存了报复之心。
“看把你能耐的，还剁了我，你以为我怕你吗？嘿，我还真就倒背手尿尿，不服你。”不能不佩服干勾鱼于得泉的幽默感，面临生死考验，危急关头全不想如何化解，还有闲心玩歇后语惹火烧身呢。
歪葫芦刘珍被再次激怒了，她极不情愿自己被比喻成男人的附属品，大声吆喝着丈夫和儿子们绕开张昭的“防线”，直取那些被砸过或没被砸过的窗口，意欲破窗而入。
血战一触即发！
“二叔，二叔，不好了，老太奶上吊了！”龙小儿手里握着抽冰猴儿的小鞭子，哭喊着跌跌撞撞跑进于家院里来，后边还跟着几个同样大小的孩子。
“啥？”惊讶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张昭不是没听清龙小儿的话，是急切中不能接受其内涵。
进攻的人停止了脚步，防守的人冲出屋来。众人一起围住龙小儿，想要他说得更具体些。邱奶奶咋上吊了？是自己吊的还是被别人吊的？受惊吓的龙小儿加上跑得急，除了在院门口声嘶力竭地喊出那句完整的话，这会儿干张嘴儿啥也说不出来。就算能说出话来，他也无法说清邱奶奶上吊的具体过程。
不是现场目击者，很难描述细节。
片刻间，剑拔弩张的人们明白一个事实：龙小儿所说的老太奶邱奶奶出事了！
上吊一词，文盲都不难理解。
“坏了！”张昭一声惊呼，拔腿就往邱奶奶的住处跑，人们陆续反应过来，立刻捐弃前嫌随后跟上。
情势突变，扬言剁了干勾鱼于得泉的歪葫芦刘珍也泄了气，看一眼那些奔跑的背影，带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冷漠地拎着菜刀回家了。
这阵子，人们不是参战就是围观，不揽事的人也都猫在家里不出屋，没人去关注那个饱受煎熬的邱奶奶会有什么结局。倒是龙小儿，说不上是有心观察，还是无意中发现，总之，只有他和小伙伴们先看见了这件让人痛心的事。
邱奶奶生死如何？只有等人们跑到地方才会知道。
邱奶奶原名不详，很早以前，村里有人称她邱王氏，有人称她邱大嫂，有人称她婶或姨。后来，时光流逝，她的称呼逐渐演变成邱奶奶，除了龙小儿这辈儿的孩子管她叫老太奶外，其他人，包括比她小一辈儿的人都统称她为邱奶奶。最不懂恭敬的人，也要称她为邱老太太。
据邱奶奶自述，她15岁时迫于无奈，在逃荒路上，被父母以两块大洋的价钱，卖给了松花江南岸的大户邱家做媳妇。当时丈夫比她大整整20岁，且患有痨病，干不了重活儿，好在当时丈夫的家境富裕，温饱不成问题。但到邱奶奶23岁刚生下二儿子后不久，丈夫就撇下她和两儿一女离开人世，从此，她与还没成年的子女相依为命。不想，家族中人夺其财产，逼其孤儿寡母背井离乡，跑到穷乡僻壤的三不管儿来苦度时光。
偏僻的小村庄容下落难之人。含辛茹苦的邱奶奶，燃烧自己的青春将子女养育成人。可让她作梦也想不到，平时最疼爱的二儿子竟然十分绝情，自从给他娶了媳妇，没给过老娘一口饮食一件衣服，更没给过一分钱。这让邱奶奶心里极不平衡，觉得对大儿子不公平，所以，曾经几次到二儿子家索要赡养费，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天长日久结下仇怨，直至发展到以死相拚的局面。
张昭最先跑进院儿，见邱奶奶跪在窗口的炕上，他毫不犹豫地直接从破碎的窗户中钻进屋去，跪在老太太面前，奋力向上抱起那早已冰冷的躯体连声呼叫：“邱奶奶，邱奶奶，你醒醒啊。”
邱奶奶失去了醒过来的可能性。不用医生确认，站在窗外的人都看清了这个既定事实。有人打算进屋帮张昭把早已气绝的邱奶奶放下来，被赶到跟前的村长干勾鱼于得泉制止住。前车之鉴，钱妮儿失踪时的教训必须记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