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齐白认出那手掌,分明就是白天在遴仙楼里,被自己识破的那个涂了黄磷和蜡的手,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手的模样还跟白天的一样,洛齐白小心走近尸身,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捅了一下那手,与常人无异,还没有变硬。
“刚死不久?是谁要在这里杀了林小鱼,手段还如此残酷,也不知他是先死再被扒皮,还是活活的……”
正在细想时,突然察觉正殿背后有动静,也顾不得这具血尸还挂在梁上,放下包袱,脚上运起灵力,退到院里,腾空飞上大殿屋顶,借着微微月光,看到一个黑影翻出土地庙后墙,往巷子深处的民宅逃去。
正当黑影准备翻进一处民宅院墙时,忽然身后又冒出一个人影,向黑影射去几枚暗器,一下就正中后背,黑影顿时人仰马翻倒在墙外,偷袭的那人轻功十分了得,贴着地就飞步离去,再无踪影。
洛齐白站在高处,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想难道是雇凶杀人,成事之后再把凶手灭口?这眼下最有可能杀林小鱼的,自然是王无岩,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心机,任由官府怎么查,也难查到他身上。
正在思量时,倒在地上的黑影挣扎了几下,竟爬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没人,又往巷子深处逃去,虽然受了伤,但动作还是十分矫健,洛齐白想追去时,那人已经消失茫茫夜色里。
从大殿屋顶下来,洛齐白对着林小鱼高挂的尸体说道:“只要他没死,就还有机会找到凶手,你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但也罪不至死,下一世投胎做个好人罢。”
这土地庙穷得只剩四面墙,也没有个草席什么的可以裹尸,洛齐白正愁这血糊糊的尸体怎么处理时,土地庙外火光明亮,一队巡夜的城卫从门口路过,带头的小将往庙里瞄了一眼,依稀看见破庙里站了个人,梁上还吊着个东西,于是叫停队伍,往庙里走来。
洛齐白暗自说了声:“不好,这回该说不清了。”
“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在这里做……”那小将领头走过来,最先看见了血肉模糊的林小鱼。吓得惨叫一声,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你,你,胆敢行凶杀人!快快!把他拿住!”小将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只在大喊大叫。
“你们听我说,我也是才发现这人死在这里,杀他的人往后边逃了,你们追是追不上了,不过可以一户一户去盘查。”
“行了吧你,行凶被我当场抓住,还想调虎离山,让你逃走?兄弟们赶紧上啊!”
洛齐白心知跟这些酒囊饭袋,说不清楚,如果拒捕逃走,更是坐实了自己杀人罪名,如今只能跟他们先回官府,当官的多少能分辨是非。
“捆上捆上,小子,看你相貌堂堂的,也敢杀人,带走!”无可奈何,洛齐白只得随一众城卫走去,跌跌撞撞来到遴仙司衙,还没看清大门长什么模样,便被推了进去。
平常的司衙,只在白天断案审判,这遴仙镇却不同,越到晚上越是热闹,连司衙都一样,进了大门,穿过照壁来到偏厅,没想到灯火通明,站了满满一屋子人,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原告被告吵吵闹闹,还有的等了太久,干脆坐地上靠墙睡了。
“你们官老爷真是勤奋,这是要通宵审案?”洛齐白打趣的问着旁边一个衙役,那衙役一脸困容,丝毫不做搭理,两手撑着杀威棒,闭目养神。
一旁等着打官司的人,看见洛齐白被五花大绑押进来,纷纷好奇凑过来,有多事的问道:“小哥,他们为何抓你?”
洛齐白邪邪一笑,大声回道:“他们说我杀人,还把那人的皮都扒光了,因此拿我。”
凑得近的众人轰然一散,就怕这绳子不结识,挣脱出个杀人魔头,自己要遭殃,洛齐白被逗得大笑,旁边的衙役被吵醒,用棒子杵了杵地,大声喝道:“肃静!吵吵什么!”
笑声还没收起,偏厅里走进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押着洛齐白说道:“你杀人罪大,老爷要先审你,走。”说完也不等洛齐白回话,就带出门去。
遴仙司衙不大,转过偏厅就到正堂,堂上两班衙役分列左右,黑衣红裤站得歪歪扭扭,大多人眼睛都困成了一条缝,垂头耷脑的。堂上坐的司衙老爷,却是精神饱满,神采飞扬,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
慢慢走上堂,洛齐白听到两班衙役窃窃私语:“天爷啊,今夜恐怕又要通宵。”
“谁说不是呢,老爷也忒精神了,吃了什么药这是。”
“从这个月起,也不知抽什么疯,发了狂一样的没日没夜审案。”
“审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倒还快些,这来个杀人犯,唉。”
洛齐白边走边听,不觉已经上到司衙跟前,那大老爷先是打量一番洛齐白,又眉头紧锁,自己思索起来,洛齐白也从衙役的埋怨声了回过神来,见到堂上坐着的,脑满肠肥的大胖老爷,脸盘大得已经把脖子遮住,一双圆眼瞪得大大的,不像寻常的胖子,脸大眼睛小。
两人对视一番,老爷先开了口:“咳咳,堂下犯人,报上名字、籍贯。”
“洛齐白,龙城人。”
“被你杀死的是什么人?你跟他有何仇怨?竟下此毒手……”
“这位大人,人不是我杀的,你问问他们,有谁亲眼看见我行凶?”
“没人看见你杀人的过程,却也不能洗脱你的嫌疑,要是跟你没关系,你大半夜的出现在那里,作何解释?”
“我刚来遴仙镇两天,身上银钱不多,住不起客栈,只得在这破庙落脚。”
“你说人不是你杀的,案发时你在何处?”
“大人,我如何知道,案发是什么时候?我整晚都在镇上闲逛。”
“那,那你回来发现死人了,为何不报官?”
“我正要报呀,你们就冲进来,不由分说把我绑来。”
“这,这不管换了谁,都会认为你是凶手,当然要把你抓回来。”
“我虽然没有瞧见凶手杀人,却瞧见他逃往土地庙后面的街巷了。我让城卫去追,他们不信。”
“换作是我,我也不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清白?”
“那大人,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有罪?”洛齐白早就不耐烦,这司衙不去察看尸首,不去追踪凶手逃往的方向,就一心死死认定自己是真凶。
“好个贼小子!伶牙俐齿的,我看凶手就是你!”
“好个糊涂官,黑白不分的,我看你办的都是冤案。”
“混账!来人啊!给我打,看你嘴硬还是板子硬!”
左右衙役一拥而上,抓着洛齐白就要往地上摁,听完司衙这番混账话,洛齐白气上心头,正要发作时,突然大堂头顶横梁上,传来笑声。
“哈哈哈哈哈糊涂官审糊涂案,又要多一个糊涂死囚。”
这笑声分明从头上传来,却余音环绕,久久不散,洛齐白心头一震,心中暗想,什么人躲在上面,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丝毫觉察不到,好本事。
那笑声一直不停,又听一声:“昏官,你外公在此。”
说罢,从梁上跳下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