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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鬼师 1

被这怪力猛的往上一拽,洛齐白虽有准备,也难免失了重心,只得被拉扯着朝顶峰飞去,面前的山壁齐刷刷的掠过眼前,不免看得一阵眩晕,向上飞了一小会,腾的跃出山壁,从上往下看,暖黄的火光照亮了洛齐白的脸。

定过神来仔细看去,那山顶平坦如地,开阔如校场,人群后方就是那座高高隆起的山门,比普通的大出好几倍,两排整齐的翠竹从山门伸向远处。地上整整齐齐站了五六十个人,身穿灰色练功衫,黑帽黑鞋,人手一只火把,齐刷刷的抬头看着腾在半空的洛齐白,这场面如同沙场夜点兵。

洛齐白想去寻找关万宫,还没来得及看一遍,便重重的摔在峰顶平地上,周围众人纷纷让出一块空地来,围着洛齐白,伸出火把仔细打量着,其中一个为首模样的人,轻蔑吐出一句:“跟前面那个不同,这个不是八派的,先押过去。”旁边两个喽啰应承了一声,一左一右就要上来架起洛齐白。

“刚刚那个九华弟子,在什么地方?”洛齐白闪身爬起来,躲开了二人,机警的向后退了几步,尽量不让这群人包围自己。

五六十个明火执仗的人,也没一个回话,为首那人懒得搭理,朝着喽啰们又说道:“赶紧押下去,看着不顺心,还有,把另一个也拉上来看看。”

不等洛齐白再开口,即刻围上来八九个人,围得自己四周死死的,其余几个人去拽桑尔的藤条,洛齐白正要过去阻拦,那八九个喽啰倒是异常敏捷,几乎同时出手,把洛齐白去路挡得死死的。

洛齐白微微一惊,不曾想这些人身手不俗,现在以多敌少,自己胜算不大,只有等个时机才好脱身。

正思量间,桑尔从自己身后腾空飞起,那三四个喽啰合力竟能把人拽得如此高,桑尔也先是一惊,随后看到被围的洛齐白,瞬间明白了个大概,从空中掉下来时,就势一滚,钻进到了洛齐白身旁。

为首那人举着火把在前,洛、桑二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又是个野小子,押进去押进去。”

说罢更多的喽啰围了上来,洛齐白一步跨到桑尔身旁,两人背贴背,做好迎敌的架势,也不知是深处遴仙山顶的缘故,还是人面巨兽的余毒未清,洛齐白硬是运不起灵力,桑尔两手在胸前结印,也只发出萤火的微光,聚不成气候。

“桑尔小心,这些人身手不差,轻易就挡下了我突袭的偏路。”洛齐白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低声细语的对桑尔说道。

“能围住你,便不好打发。”

“我灵力散了,还聚不起来,一会只能见机行事,先离开再说。”

“行,关万宫人呢?”桑尔警觉的环视一周,山顶除了这五六十个人,一座三层飞檐的山门,两排稀松的竹子,再无其他,异常寂静,也不必一个个的细看,关万宫若在,必定聒噪不已。

“我被拽上来时,就不见他,想必是被带走了。”

洛齐白正想着如何突围,那为首的人看这架势,这两人是要抵抗到底,便挤进人群,把火把收起,这时洛齐白、桑尔才看清,这人长的一张圆脸,短短的粗眉下,如绿豆般小的眼睛,显得十分戏谑,大大的蒜头鼻子下面,嘴巴生的有点歪斜。

这人斜着脸鄙了一眼洛齐白,又看了看桑尔两手结起了印,便不耐烦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闯山就早点闯嘛,活活等了一天,就等来一个话痨,三个穷酸小子,唉,我说你俩也别拧了,就这点道行,怎么着,想造反呐?”

洛齐白看他一副狗眼,瞧不起自己,便没好气的问道:“听着你的道行高得很,既然知道我是来闯山,凭什么阻我。”

“就凭你们忒慢了,能过两关的人,怎么会用手用脚,爬着上山?本监学实在看不下去,也不想你们多费力气,直接拽上来告诉你们,可以离去了,哪来的回哪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闯山的规矩,难道由你说了算?我俩连过两关,现在要闯第三关,好狗不挡道。”洛齐白见不得他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索性大声质问起来。

“骂谁是狗!就冲你野小子的无礼样,我就能把你扔下山,丢进海里喂鱼!还想闯山拜学,你投胎不正了,没这么好的命!左右来人,把他们扔下山去!”

一众喽啰听到号令,便不再客气,扔了手上火把,朝二人合围而来,洛齐白自知没有灵力加持,只能用拳脚硬抗。桑尔祭起的一星半点的微光,分不了身,伤不了人,只想着如何躲避攻势,等待时机。

那些喽啰步伐奇怪,左右斜步趟地而来,这样的步子虽然不好看,却极少有破绽,下盘如沉铁一般,带着沙土奔袭杀来,人人赤手空拳,有的用拳、有的劈掌,花样百出的劈头盖脸而来。

“小心应付。”洛齐白干净利落的说了四个字,便迎上去对敌,那些喽啰倒也不以多欺少,每次一个一个的上,洛齐白自幼跟从师父学功夫,自己独爱道术剑招,最不爱的便是拳脚硬功夫,他时常埋怨师父要他练拳脚,自己学得一身力气,好去城里杀猪宰牛当个屠夫,可今日一战,心里立刻反了悔。

这些喽啰所使招式,都出自不同的流派,有的刁钻毒辣,有的大开大合,他们的功夫底子,都不比洛齐白差,不过是刚猛有余,巧劲不足,也不知是不是跟关万宫厮混得久了,洛齐白闪避腾挪的功夫也渐长,拼力气拼不过时,便灵活躲闪。

桑尔这一头,他比洛齐白的拳脚功夫更差些,面对这些招式蛮横的莽夫,少不了脸上、身上吃拳吃掌,虽是皮肉小伤,也难以持久招架。

车轮战之下,洛齐白渐渐应付吃力,桑尔也被步步逼退,那为首的小人看着战况,轻蔑的喊了句:“快着点,还要回山复命呢,你们多上几个人啊。”

那些喽啰听到,齐齐应了一声:“是,监学。”

洛齐白从人群缝里,瞧见那人一脸鄙夷的神情,又听得旁边一声倒地的闷响,桑尔腹背受敌,被一拳打中后背,扑倒在地,立刻被其余众人擒了双手,押在地上。

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洛齐白把心一横,瞧准合围中有个空隙,一个鱼跃钻了过去,就地往前一翻,直接躲到了山门的立柱旁边,余光瞟见地上有一根两指粗细的断竹,迅速的矮下身来,摸起一根折断的竹刺,横在身前当剑。

“你们以众敌寡,我捡一根竹子当兵器,也不算欺负你们,不怕有伤的就过来。”

那些喽啰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只听远处为首的那人大声喊道:“速战速决,跟他磨叽什么!拿根棍子,过家家玩么!怕他什么!”

众人收起笑脸,重新将敌人合围成圈,此时洛齐白手拿断竹,想起师父从前叮嘱,临阵对敌,最忌冲动鲁莽,便强压了几分心头怒火,以竹为剑,变换一个攻势,眼中精光闪过,叫一声:“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话音与剑招齐发,那根断竹在洛齐白手里边舞得飞沙卷石,离他最近的两个喽啰,还未看清洛齐白步子,脸上便纷纷中剑,那竹子折断的地方,分出几十道细密的芒刺,刷在脸上皮开肉绽,疼得火辣。

洛齐白虽说往他们脸上刺去,手里却拿捏着分寸,只伤到口鼻,并不刺伤眼睛。其余喽啰看他只使了一招,走在最前的两人便掩面倒地,一下子便警觉起来,这根竹子在这个小子手里,当真不是过家家玩。

一时之间,遴仙山门前,火把照得山门雪亮,一二十个人围着一个少年,时而合攻,时而分散,被围那少年手舞长竹,身形飘忽如天上落下的霜雪,那竹影挥动起来,像一条翠绿的灵蛇,任你如何躲避,总能瞧准破绽,专往人脸上刺。

这套剑法不是师父亲传的,也不是洛齐白自创的,而是偷师得来的。每次师父深夜来传授功法,每次离去时,都会到莲花山的断崖上,祭出一把通体青绿的长剑,独自耍这套剑法。有一次洛齐白悄悄尾随,看了个真切,便默默记下,回到蟠龙观里偷偷练剑。

就这样连看了一个月,师父也丝毫没有发觉被人偷师,等洛齐白耍得越来越老练时,师父便不再到断崖独自耍剑。这套剑法在洛齐白眼里,杀伤威力有限,只是灵巧非凡,舞动起来自己身形轻盈如雪,招招式式都透着一个巧劲,每次耍完不但不觉得累,筋骨倒十分舒展。

日久年深,洛齐白渐渐悟出这剑法的不同,里边所有的杀招,瞄准的都是对手的脸,既不刺喉,也不挖眼,总是往脸上扫去,有时刻意改变路数,想往咽喉要害使出杀招,却极其别扭,一整招都打不完,也许这剑法,就讲个剑姿绝美,不求取人性命,洛齐白自嘲的取了个名——“打脸剑法”。

此刻自己灵力全无,拳脚功夫又硬不过这些喽啰,无奈之下只得用打脸剑法退敌,只想着拖延拖延时间,等着灵力恢复。

没伤脸的喽啰们接二连三的往前冲,洛齐白一心想要速战速决,去救桑尔和关万宫,索性也不防守,大开中路不管破绽,扬起断竹舞得虎虎生风,常常刺别人一剑,自己吃几拳。相比那些脸上中剑的人,洛齐白这皮肉疼痛,倒也能忍。

又斗了一百回合,倒地捂脸的喽啰越来越多,洛齐白也累得气喘连连,对峙之间,余光又去瞟那为首的人,只见他离得战场更远了些,躲在一丛绿竹背后,探头探脑的往自己这边张望,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洛齐白嘴角又扬起邪魅的坏笑,心中默想一句:“原来他不会功夫!”

打定主意,深深提上一口气,洛齐白便专往为首那人的方向抢攻,殷红的竹尖舞得比先前更快,不断有滴滴鲜血染在自己胸前,只顾着向前杀去,背后露出一片破绽也在所不惜,当洛齐白打退挡在面前的最后一个喽啰时,后背正心也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脚,借着这脚力,洛齐白顺势朝竹林背后的为首那人奔去。

为首那人全身一震,等他看明白洛齐白来意之后,左边脸上一阵火烫烫的辣,那断竹的芒刺已经划开了皮肉,刷出十几道血痕来,若不是面前有几根细竹子挡着,那右脸也难保。

呜呜呀呀连着几声惨叫,为首那人已经血流满面,自己用手捂着伤口,仍然止不住血,这时洛齐白侧身一跃,跳到他的身后,一手反扭着他的胳膊,一手把断竹抵在他喉咙上,轻而易举的将他挟持住。

“你,你敢伤我!你个野崽子……”

“交出我两个朋友,不然让你喉咙开个口子,凉快凉快。”洛齐白边说边紧了紧手里的断竹,直接扎进他脖子的肉里,又是扎得他哇哇直叫。

“我,我是遴仙学社的,监学,你一个未入门的生员,敢要挟我!”那人语气虽然嚣张,但音调却低了许多。

“你也说了我还未入门,监学是什么鸟,我可不懂,快放人!”洛齐白说完接着用力扎。

“除了院士,便是监学最大了,公子咱们有话好说,别冲动,自毁前途。”

“你说最大便是最大?我怎知你是正派的,还是冒充的。”

“我是如假包换的遴仙学社监学,你问他们。”

“若是真的,报个名来。”洛齐白仍旧不依不饶,此前他所听闻的遴仙学社,是九州之上修仙练道的最高学府,想着必是正气堂堂的所在,如今这些人不分黑白,上来便打,没有半点正派的做法。

“我叫牛真毫,整整做了三十年的监学。”

“噢?三十年,那今日便做到头了!”洛齐白故意手里使劲,又把断竹扎进皮肉里,想吓唬吓唬这看不起人的狗眼监学。

“别别别,别杀我,你们,你们快……”监学正要召唤众人过来,从山门里边,传来一句如雷的吼声,震得竹林颤动,众人站立不稳。洛齐白心想这又是蹦出什么凶兽?

正思量着,山门里边又传来一声吼,这一声更强,卷起一阵气浪,硬生生的把洛齐白和牛真毫吹倒在地,身旁两排竹林震得叶子落得干干净净,惊起四周的飞鸟走兽,纷纷逃散。

洛齐白顶着气浪,暗自想道:“不是凶兽,这人修为好精深。”

第三声吼,紧接而来,洛齐白抬起手肘去挡那气浪,不想自己如同狂风里的一片纸,被震得飞身砸断了几根竹子,倒地时看见其余众人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去,不少人被震得口鼻流血。

而在这声吼里,清晰灌耳传来四个字

“齐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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