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股难闻的恶臭,堵得洛齐白胸口恶心难忍,这女鬼脸上浓浓的湿气,即便没有碰到,也能感受到就快要滴出水的粘稠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去应付,手里的剑嗖的一下飞了。
只见玄平不知几时已经蹿到门口,晃了晃手里的平生剑,“你身手这么好,对付这个小妖,想必不用剑了罢,速速收服了它,我在外边等你。”
说完钻出厢房,把门死死的一关,门栓上微微闪了几下光,显出一个“封”字印条,洛齐白心想这是断了逃命的后路啊,今日不是它死就是我亡,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若是平日里碰见个山精鬼怪,有没有剑也都好说,铁面人师父虽然教过几种降妖收怪的道术,但从来都没机会试过,莲花山是远近闻名的仙山,浩瀚正气绵延方圆数千里,别说山精妖怪,连毒虫鼠蚁也难见。
洛齐白看着女鬼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自己趁机又往后退几步,闪到八仙桌后,跟着女鬼隔桌对峙,此时此刻脑子里像翻书一样,不停回想师父教过的降妖符咒,想来想去恐怕夜长梦多,还是先发制人的好,正要画符念咒时,两手往兜里一摸,立刻傻了眼,符纸没了。
草草回想一番,符纸或许被西海之水冲没了,又或许是腾云驾雾时被大风吹跑了,总之现在浑身上下一片纸都没有,自己平日最懒修炼符咒道术,功夫只到勉强画个完整符咒的地步,远远达不到高手那种凌空画咒的境界,加上这厢房又小,躲也躲不了几个回合,为今之计只得下死手除了这只妖,反正观主只说降服它,又没说是死是活。
主意已定,洛齐白不敢懈怠,观主召来的鬼,肯定不是吃素的主,暗自思量之间,两手都掐起剑指,一左一右运起灵力,连日的疗伤折腾,中午又学了一整套剑招,灵力早就虚耗太大,若一击不中,就难了。
那女鬼只是转身正面对峙洛齐白,脚下一步也不挪动,空洞的眼眶死气沉沉,口鼻紧闭没有一丝气息,俗话说不会叫的狗才咬人,寻常的鬼怪,多半先做恐怖模样吓人,把人吓得六神无主才好下手,而道行高的鬼怪,则善于藏匿手段,默不作声的看准对手要害,也是一击即中。
洛齐白强打精神,把灵力倾注在两边剑指上,眉心隐隐浮现一团青芒,与之前在遴仙山不同的是,这团青芒更浑圆饱满,印在眉心之间稳稳不动,洛齐白正憋着一口气,不让灵力散掉,死死盯着女鬼,想找出些破绽。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山,厢房里渐渐变得昏暗,月亮还未升起,房外飞过的几只寒鸦,叫得人心里发毛,玄平在院子里仔细听着里边动静,过了半盏茶功夫,还是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小子,你是被它吃了么?怎么连个喘气的声都没有?”
“托观主的福,它还没吃着我,我准备跟它耗个三五天,耗死它。”
“呸,休要斗嘴,你别妄图击杀它,否则自讨苦吃。”
洛齐白心里一咯噔,这观主不仅道行深厚,没想到还是个神棍,能掐会算的猜到自己想击杀它,“观主厉害得很,正中我的心思,反正你也进不来,我杀不杀它,你做不得主。”
“呵呵呵,小子别后悔,自求多福罢。”
玄平说完就坐在厢房廊檐下,翘着腿哼着曲,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洛齐白见房外不再有动静,心想骗不了他开门,那只能硬碰硬的杀了这女鬼,打定主意不再耽搁功夫,嘴里念起咒来:“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太乙为师,日月为光,破!”
这顿挫有力的咒诀,让厢房里青芒暴涨,从窗子缝、门缝里纷纷吸进来不少气流,汇聚在洛齐白的眉心之间,那女鬼的白衣也被风带起,蓬头乱发的跟着气流飞舞,身子和脸却仍然一动不动,脚下就像灌了铅,任凭狂风吹来,也挪不动半分。
洛齐白剑指合着剑诀,最后一个“破”字喊出口时,凌厉的两道青芒凌空化成剑影,两手挥向前去,一左一右的斩向那女鬼,中间隔着的那张八仙桌,还没碰到剑影就化成了齑粉,这左右两剑杀到,气劲将女鬼脸上的乱发吹开,洛齐白看得更清楚了些,险些吓得失口破功。
起先那女鬼被乱发挡了大半个脸,现在乱发吹开,露出没有皮肉的前额,白骨森森的就这么露出来,跟个骷髅头一样,着实恐怖吓人得很。洛齐白赶紧收回心神,反正这两剑下去,它若还是一动不动,必定灰飞烟灭。
这女鬼感知剑影杀来,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电光火石之间,青芒已经逼到眼前,洛齐白暗自叫一声好:“得手了”,可万万想不到,女鬼眼眶里暴起黑色血丝,张开臭气熏天的嘴,这嘴张得太大,纷纷往两边撕裂,撕裂露出来的血肉像墨一样黑。
“这是什么情况?”洛齐白看它的嘴越张越大,一直裂到耳根,嘴里没有牙齿也没舌头,朝着两道剑影迎上去就吞。
青芒幻化的剑影,虽然灵力有所不足,但劈山裂石、斩妖降魔也是足够了的,没有千八百年的修为,吃下这两剑必定命丧当场,而这女鬼浑然不在意,就像吞风喝雨一样,只一口就把两道凌厉剑影吃个干净。
洛齐白看得愣在原地,不一会功夫,厢房里青芒消失,光线暗了下来,这女鬼安然无恙的立在原地,洛齐白瞪大了眼睛,在它脸上找不见丁点伤痕,自己全力打出的剑灵,连个响都听不见。
玄平在院子里看着房里青芒涨了又消,之前朝房里猛吸气劲也消散不见,便知洛齐白失了手,于是幸灾乐祸的喊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把灵力一次用尽,接下来可得小心啊,哼哼。”
洛齐白正要问个明白,这是什么怪胎,连灵力都能吞,那吃自己这样的小身板,不是连骨头都不用吐,嘴里话还没说出口,那女鬼突然张着恶臭的大嘴,一个箭步冲上来,嚓嚓的乱咬。
女鬼来势凶狠,洛齐白刚到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咽回去,矮下身子就地一滚,滚到房门边上,女鬼扑了个空也不停歇,转身又扑过来,两只皮包骨的枯手张得开开的,同时合抱过去,想搂住对手结结实实的啃几口。
刚才全力一击,已经耗了大半灵力,洛齐白不敢再轻举妄动,留些力气先躲过它的追击,此时自己蹲在地上背靠门边,门上隐隐约约浮现着封印,想出是出不去了,这地方又窄又小,想腾跃起来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得抬起脚,踹在女鬼胸前。
若不是无计可施,洛齐白也不会出这样的劣招,先不说这一脚管不管用,若是被它两手扣住脚脖子,那真是在劫难逃,当下情势危机,虽然想到这一层,却也难以顾得了许多,横下心来用力踹过去,一声闷响之后,那女鬼结结实实吃了这一脚,身子往后倾倒,踉踉跄跄站不稳。
洛齐白见状连忙又补一脚,这一脚往下扫去,将女鬼绊倒在地上,自己连忙跳出门边墙角,往床榻宽敞的方向跑去,边跑边看周围,除了枕头就是凳子,连个能拿在手里的武器也没有。
这两脚算是把女鬼激了怒,一直死气沉沉的面孔,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那嘴里不知流的是血还是脓,污黄污黄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空洞的眼眶周围的皮肤紧紧皱在一起,显得眼眶又被撑大了些,嘴里的臭气更浓。
房里的人命悬一线,房外的人仍然翘脚悠哉的喊道:“小子,我可是闻出来了,它现在气急败坏,不吃人是不罢休的,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收了它。”
“观主,你说得轻松,收妖又不是收衣服,我没有符纸,怎么画符啊。”
“蠢材蠢材,不能隔空画么?”
“我就练过几次画符,纸上都画不好,隔空一画就散了!”
“如此,我只能送你一句话。”
两人隔着房门喊着话,房里已经噼噼啪啪的响起了打斗声,一会是木头断裂声,一会又是闷裂碎石声,一人一鬼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什么话,观主快讲!”
“吉人自有天相。”
“观主你……”
剩下的话来不及骂出口,洛齐白就被女鬼擒住手臂,下死力往墙上摔去,后脊梁骨震得墙上裂了几条缝,这女鬼别的本事没有,就一张臭嘴和出奇的力气,来来回回扯着洛齐白摔了几次,全身快要散了架。
女鬼那张大嘴始终大开,一有机会就想往人脖子咬,好在洛齐白身板结实耐打,每次只得用手护住脖子,尽量闪躲它的大嘴,如此一来就免不了被摔来摔去,厢房里除了床榻完好,其余的都被洛齐白的后脊背砸个稀碎。
玄平听着房里的动静,叹气摇头道:“哎,没想到是个短命鬼,死到临头了还执着一张符纸,难道只有纸可以画符,衣衫就不能画么?”
洛齐白又被摔在地上,脑袋把地板砸了一个浅坑,正要叫疼,一听到玄平这句话,立刻两眼放光,拍着地板大喊:“哎呀,对呀!”
说罢跳起身来,虚晃一个动作骗过扑上来的女鬼,往床榻奔去,走近一看又傻了眼,除了一个枕头,床上连个草席铺盖都没有,只有硬邦邦的一整块青石板,正想高声问玄平铺盖在哪,突然后背火辣辣的疼,不用回头就明白过来,自己被女鬼抓了几道血痕。
玄平坐在廊檐下,不用看也猜了个大概,继续高声喊道:“别找了,我不盖被子,你自己身上不是有布么?”
从进门到现在,跟这怪胎打了半个时辰,等自己灵力渐渐流失殆尽,就护不了身体要害,到那时就跟案板上的鱼肉一样,女鬼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洛齐白无奈之下只好听从玄平的话,先撕下一条袖子,张嘴咬破手指,在袖子上草草画起一个符头。
那女鬼何等厉害,见洛齐白这架势,分明是要画符收服自己,连忙马不停蹄的杀过来,一爪扯烂了袖子,洛齐白侧身一闪,躲到一旁再扯下另一只袖子,用力挤着手指头血,这次画得快,刚把符尾画完,背上吃了重重一捶,连人带符趴在地上,那女鬼变聪明了,追上去扯住洛齐白衣衫,死命往回拉。
生死关头,哪里容得了多想,洛齐白身子顺势往下一滑,将上衣脱了下来,女鬼抓过他衣服毫不犹豫撕成碎片。看来想拿衣服做符,即便手快画好,还没等念动咒语,就要被女鬼连人带符一起撕了。
“观主,它动作太快,我就算画得完,也念不完啊!”
房里又是轰隆几声响,不知这回洛齐白又被摔到了哪,玄平此刻斜躺在廊檐下,背靠着柱子慢悠悠回道:“你画符用的是手,你嘴里可以同时念咒嘛。”
这办法好是好,只是颇有点难为人,一来不熟这些符咒,二来已经被揍得七荤八素,顾得前顾不了后,还要分心去念咒,三来整件衣衫都被扒光了,已经没有布可画。
房内一人一鬼接着缠斗,洛齐白只剩招架躲闪的份,再难正面迎敌,避了几个回合,身上又多了几道被抓伤的血痕,心想再斗下去,自己非死不可,万般无可奈何之下,把心一横,嘴里默念:“急急如律,九星神咒,元灵镇魂,太上肃清……”
法咒念到最后,洛齐白脸上犯难,只见女鬼转眼又要杀来,只好把眼一闭,两手往下一拉,把裤子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