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胡子是这片海域一伙海贼的首领,十几岁就在海上讨生活了,因为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被人称为“大胡子”,久而久之,便索性以此为本名了。
他以亲族、同乡为核心,啸聚了百来号人,手底下有一艘大船,五六条小船,也算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平日里打打渔,也做些买卖生意,最主要的当然还是抢劫商船,袭扰沿海的村落,亦渔亦商亦盗,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罗大胡子对长月村早有耳闻,只是那里礁石众多,常起风暴,若是无人引路,很容易沉船或搁浅,他不愿拿着家当去冒险。
最近这些年行情越来越差。大永一统江山后,海上贸易又开始繁荣起来,东南地区的士绅豪商,纷纷组建船队,他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手眼通天,寻常海盗啃不动,也不敢啃。许多小商人纷纷交银子、托关系,挂靠在这些人船队下,或者抱团出行,独来独往的商船越来越少。
就连朝廷也时不时的派出使臣远赴占城、吕宋一带,传播王化。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吃了豹子胆,竟然打劫了传闻中东南第一豪门金陵段家的船队,虽然没能得手,但摸老虎屁股的后果很是严重。朝廷迅速颁下政令,水师出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清剿各路海贼,一时间在东南沿海地区掀起滔天巨浪。
大股海盗盘根错节,狡兔三窟,海里抢不成,还有岸上的生意,而且他们耳目灵通,早早地偃旗息鼓避开这个风头,虽有些损失,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像罗大胡子这种小股海盗,没有什么靠山背景,消息知道得晚,就倒了大霉,损失弟兄、财宝不说,在这清剿浪潮中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手底下这百来号人,许多都是拖家带口,他自己就有四个小妾,上上下下三百多张嘴巴,一天下来消耗巨大。大海上从来都是拳头说话,利益当先,没有收入,喂不饱这些汉子们,就面临着众叛亲离、分崩离析。
他舍不得这逍遥快活的日子,也不可能金盆洗手去当一个富家翁。二十多年海盗生涯,明里暗里结下许多仇家,没有家当,没有了手下卖命的弟兄,那还不是变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么。
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长月村。这片海域,只有这里没有抢过了,不管村子是大是小,贫富如何,蚊子再小也是肉,只要能解一时燃眉之急,熬过这个风头就行。
他派出两条小船,伪装成渔船,轮流在这片海域逡巡,耐心等候了七八天,终于等来了时机。长月村几个渔民为了追捕鱼群,离开了“安全”的海域,被一举擒获。
几个渔民一辈子过着平凡的日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哪经得起这等场面,明晃晃的刀子还没架到脖子上,便磕头如捣,道尽长月村的虚实,就连偷了隔壁大娘的一只鸡的事都招认了出来。
有了“向导”指认航道,罗大胡子把小船和老弱妇孺留下,其余人倾巢出动,往长月村扑来。
没有追上那只小木船他并不懊恼,他知道长月村已经从海边搬迁进了山里,之前的渔村不再住人,成为渔民们放置货物、休憩的场所。反正迟早要攻打山寨,无法藏匿行踪,搞什么突袭,索性让那只小木船去报信,这种小渔村的抵抗能力,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在上岸以后,罗大胡子就把肠子都悔青了。不是不该来,而是后悔没有早来。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渔民在刀下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回答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里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理想的巢穴所在。外边有天然的屏障,里面是起伏的山峦,还有现成的房屋、良田,将老弱妇孺往山里一放,再无后顾之忧。
他眼里露出贪婪之色,厉声道:“老规矩,女人留下,男人全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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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廷益看着山下一片黑压压的海盗,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发憷。张小喜在旁边数过人数,有一百人左右。穿越之前看小说,里边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从来没觉得百吧人居然有这么多,视觉冲击会如此之强!
周围很是安静,村民们大多面露紧张凝重之色,有的人手在微微发抖。不过没有人后退,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土墙不能御敌,这群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海贼就能冲上山、冲入村中……
身后便是亲人、家园,退无可退!
老人和妇女将箭矢、瓦片、石块运送了上来,架起几口大锅,堆上木材,或煮沸水,或煮金汁,严阵以待。尤其是这金汁,将粪便尿液煮沸,不仅可烫杀敌人,且粪便肮脏,伤口腐烂无法医治,特别杀敌军士气,是守城的利器。
黄廷益则在庆幸,多亏了易先生居安思危,目光长远,没有自恃屏障,早早做了打算,现在只能期待他主持修建的土墙能够将敌人挡在外边。
土墙高约一丈,寨门由松木制成,看上去倒是很是坚固。
他在心里暗暗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正想着,身后就传来田守粗犷的声音:“来人呐,把寨门打开,我去会一会这些海盗崽子们。三弟,随我来!”
黄廷益气得差点没缓过气来,你脑子进水了吧?还打算开门?
李清儿看到黄廷益的表情,信心十足道:“黄大哥放心,二叔三叔武功了得,平日打猎的时候,箭无虚发。应是要挫一挫贼人的锐气,很快便会回来。”
黄廷益吁了一口气,心中稍定,又有些汗颜,一个姑娘家都如此镇定,自己比她大了好几岁,两世为人,又慌什么呢?
更何况俗话说‘没有打虎艺,安敢上山岗’,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田守这人虽然直爽莽撞,但并不蠢,又肩负村长之责,不会拿全村人的安危当儿戏。
两个村民一左一右,“吱呀呀”把寨门推开。田守和田三走出五十步的距离站定,手中各拿着一把长弓,俯视着往山上攀爬的海贼们,在阳光下犹如两尊金色的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