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死皆有自己的气数,旁人无法阻挡,更无需看的太重,生死有命,逝去便是开始,轮回便是结束,世事无常,珍惜眼前才最为重要。
被皇上赐名乃是天大的事,不到一天的时间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说皇上特许清光寺的方丈养女娃,还取名叫沉意挽,似有遗珠之嫌,还有人猜测沉意挽是皇上的妹妹,毕竟当今世上皇上的亲生母亲是谁无人知晓……
不过半日,明明是关起门来商量的事,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流言愈演愈烈,一些贵族家里的夫人小姐整日无事便想来瞧瞧这大名鼎鼎的沉意挽。
皇上刚离开不久后,介人就找来了,因为意儿不见了,春眠症都治好了,立马下床,最后得知是介物抱走的,这才找来。
屋内。
“师傅,你回来啦!”介人作揖说道。
“睡醒啦?”吉人应道。
“徒儿知错了!”
吉人也未真与介人生气,偶尔逗逗这个憨憨的徒弟也甚是有趣,只是每次介人都一脸严肃,弄的吉人有一种为老不尊的感觉。
“师兄,不好意思,没跟你说便把意儿抱走了。”
“无事,不过下次还是要讲一声的好。”
“咳咳……”吉人看着介人说道,“你不是不喜与人触碰,为何还同这女娃睡?”
“回禀师傅,我也不知道,抱她的时候没有那么讨厌了,说来也是奇怪。”介人笑了笑道。
“此事之后,这女娃算是留下了,今后的日子,你们也尝尝这世间最难之事为何,没准你们的修行会更顺利些。”吉人说完便打发二人带着沉意挽离去。
世上最难之事不是忠孝不能两全,而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不是挚爱之人的离开,而是你从没懂得谁才是你挚爱的人;不是抱憾终生,而是愧疚了一辈子才你明白那人想要的只是你能开心的活而已;不是真心的错付,而是你错付了一人,也错过了一人。决心断红尘的人哪个不是心里万般苦,嘴上说不出,就算断尽那三千烦恼丝,心中若尚存尘念,也无济于事。
佛门行的本就是普渡众生的事,只是现如今要渡的是眼前这个只会哇哇乱叫的女娃。
介物刚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介人,就看见介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佛门重地,不得失了分寸。”介人说道。
“是,师兄。”
“说吧,何事?”
“是许夫人,她想……看……意儿……”
介于嘴里的许夫人是京城许员外的三姨太,很是信佛,平日里无事便来上香,寺里的和尚都认识她,也是京城有名的悍妇。许员外一共娶了四房姨太太,除了她各个温柔贤惠,也不知这许员外是抽了什么疯会把她娶进门,至今无所出,据说她每次来上香求的都是要一个孩子,也不知佛祖是不是没听见,三年了都没有动静。介于是最害怕这位许夫人的,只因她娘家开武馆,从小就会些拳脚,每次来寺庙总想和介于切磋切磋,不是说打不过,只是每次他切磋之后都会被师傅罚,理由很简单:擅离职守。
“这可怎么办?”介人说道。
介物知晓介人不喜与人接触,对于这位许夫人更是退避三舍,作为二师兄理性应出马。
“师兄,你先带着意儿去吃点东西,我去会会她。”
“可是……”
“放心,师兄。”介物打断介人的话,转念一想又道:“介于,你去把介意找来。”
“意儿现在只是被皇上赐名,圣旨未下,暂时不要被人瞧见的好。”介物说道。
“好,听你的。”
“二师兄,我去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介物心中有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只是这对象居然是许夫人,感觉有些奇怪。说罢,介物看着廊边的一处花物,甚是俗气。
随后那物便不见了,只是日后介意会在介物耳边不停的念叨,毕竟有人厌,也有人爱。
金光殿进进出出的香客数不胜数,除了上香之外,大多数人想来看一看这皇上赐名的女婴长什么模样,尤为热闹,就这场面,介人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大师,这介于都去了这么久了,咋还没来呢?是不是藏着掖着不给看呐!”许夫人上前说道。
由于寺庙终究还是求神拜佛的地方,大家堆在一起始终不是办法,此时正处于金光殿的偏殿,吉人大师坐镇,这许夫人才收敛了几分,要搁往日,不把房顶掀了决不罢休,事后正如她说的那句“我家老许有钱,掀了重盖!”
“施主,请耐心等候,介于已经去找了。”
“大师说的有理,许夫人咱再等等吧。”说话的是吴夫人,是许夫人多年的好友。
“等,你也知道我是个急性子。”
“那……”吴夫人正准备开口,就来人了。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
不过,女娃并没有来,介物和介意倒是来了,这让许夫人更没耐心了。
“师傅,意儿刚吃完饭,已经睡了,不好带来给众位施主看,”介物说着还转身向许夫人的方向微微颔首,又道:“让诸位久等了,真是抱歉。”
“许施主,今日确实不方便,请回吧。”吉人站起身来,就要送客。
这样的解释,如何让人信服――
许夫人厉声斥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今日这话便做不得真了!”
“施主何出此言?”介意问道。
“先是让我们等,现又说睡了,这不是诓骗,是什么?”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道。
“施主,意儿确实睡了,她一个小孩子,总不能强行唤醒,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介意上来就把道理放在了自家这边,说道。
吴夫人拉住欲上前理论一番的许夫人,示意其稍安勿躁,道:“我们可以不说话,就看看。”
“不好意思,谢谢大家来看意儿,只是今日确实不行,改日各位夫人有空,定会让大家看的。”介意说道。
“你如何保证?”许夫人立马说道。
吉人声音沉沉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就此,众人才作罢,离去。
介物负责送许夫人等人离开,所以偏殿内只剩下吉人,介意二人。
佛珠在吉人的手上不停的转动,人看得时间久了,会陷进去,意识会跌进深渊,看到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事物,这是吉人最厉害的地方,正因如此,他能成为皇上最青睐之人,可是介物与介意不受其影响,毕竟小时候锻炼注意力,吉人就是用的这种办法。
“意儿呢?”吉人开口问道。
“吃饭去了。”介意答道。
“刚不是说睡了?”
“额,吃之前是睡了,现在不知道醒没醒。”
“……”
“师父,现在的情况不适宜让众人见到意儿,等圣旨下来,再说吧。”
“你以为为师会说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下去吧!”
“师傅,我想知道,”介意停下来,想了想继续说道:“为何皇上要给意儿赐名?”
“你问了,我不一定答,又何必再问?”
“可意儿毕竟是出现在师傅您的房间里,您就不好奇吗?”
“佛门中人讲一切随缘,缘来缘散不过都是一场云烟,太过看重,会失掉自己。”
“可是徒儿依旧想问个明白,毕竟那孩子是要在寺里长大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
“罢了,为师便告诉你。”吉人将手里的佛珠放在案桌上,缓缓起身,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孩子说道:“因为我告诉皇上,这孩子是佛的孩子。”
“师父,你在说什么?意儿她……”
“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一番争论,一个结论,
一段言论,一生谬论。
清光寺的夜晚很安静,听得最清楚的是寺里的钟声,严肃且庄重,除了留守值夜的人员都进入了梦想。
三月的风在夜里显得尤为清冷,那颗万年青不停的发出簌簌的声响,似乎在倾诉夜的寂寞和无人的悲凉。
月上枝头,人约黄昏后,介于今日可是遇到了人生的一大坎,这不,清光寺进贼了。
“来人啦,抓贼了。”只听巡夜的弟子拿着铜锣沿着贼人的逃跑路线边敲边喊。
介于反应力向来不错,没过一会,贼人便抓住了。等看清楚,介于吓了一大跳,是许夫人!
“许夫人,你说你这大半夜的,有事吗?”问话的是刚刚赶到的介人,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镇定地说道。
“我就想看看,看看那女娃。”许夫人喝了一口介于递过来的茶说道。
“什么女娃,她叫意儿。”介于在一旁提醒道。
“哦,叫意儿呀,”许夫人默默的重复了一遍,问道:“是哪个意呀?”
“是介意师兄的意”介于又道。
“哦,真好听的名字!”
看这情形,介人心中不明,问道:“你这么晚了就是来看意儿?”
“我就想看看,没啥意思。”
介于看着这样的许夫人,和平时张牙舞爪的她判若两人,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们不懂,三年了,我都没有孩子,家里的其他姐妹,生孩子也是想着法避开我,生怕我伤着他们,也就长大给我瞧瞧,这不听说,寺里来了个女娃,就寻思来看看,看看长啥样,会不会笑呀,哭起来又有多厉害,你们几个和尚又该怎么照顾呀……,我真没啥坏心思,就想着偷偷看了,就离开……介于……我……不好意思啊……”许夫人一点一点的说着,每每说道意儿时,嘴角不住地往上,就好像那甜是往心里去的。
介人许是被感动了,向前一步说道:“许施主,今日之事是我等哈考虑不周,只是皇恩未定,意儿身份未名,我们不敢贸然将她抱出,不过……既然你想看,便看吧!”
说罢,介于便将意儿抱来了。
许夫人看着怀里的女娃,嘴边喃喃道:“意儿,你叫意儿,真好看。”
都说女人有一种天生的母性,三年未怀,想必就是为了等这女娃的到来,说着,许夫人取出一物,对着女娃说道:“这是姨娘送给你的礼物,名叫桃花簪,尘缘散尽此生定,桃花遇见故人情。”
看见那支簪子,女娃笑着,仔细一瞧,眼角的泪缓缓滑落,落在了桃花簪上,那花更红了……
过了许久。
介于从许夫人怀里抱回意儿,说道:“施主,夜深了,早日回去吧,日后若再来,不必如此了!”
世间所有,终是有人付出,有人感伤,佛祖得道之前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最后,佛祖还是那个佛祖,世间还是那个世间,是非因果,无人知,无人晓,许夫人一辈子不做伤人事,不行恶人言,有的只是骨子里带来了不输人意的倔强,但几年里的相敬如宾,让她感到孤寂,希望有人陪伴,无所出是她的无奈,意儿的出世让她觉得有个人可以瞧瞧,甚是欣喜,这才有了今天的二度拜访。
夜很长,无人知晓今夜之事,亦无人知晓今夜意儿多了一个姨娘。
这场乌龙事件就此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