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设宴,庆祝常氏老夫人魏氏八十大寿,与常思岩相交甚好的都来庆贺,就连皇上也赐了许多礼物,以表重视。
说起这个魏氏,当年沉宁嵩的反击,常思岩的父亲常吴庸被当场击毙,其母得知此事,也殉情而去,这常家一夜之间就只剩魏氏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坐守大堂,面对旁人趁火打劫,魏氏豁出命去保护常家的尊严,后来,常思岩有了军功,这才恢复了常氏往日的荣耀。所以这魏氏八十大寿,常家很是重视,而刚刚考取文科状元的南玥自然是要跟着自家父亲,去贺寿的。
这一去,他这一辈子都与常府分不开了……
南玥第一次见到常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会有如此不像女子的女子?
这可把常甯气坏了,当时就将其踢进了池塘,本是俏才郎,转眼就成了落汤鸡,很是狼狈。
南玥本无冒犯之意,因这宴会着实无趣,就偷跑出来,谁知无意撞见常甯在此练功,这练的偏偏还是举石,看样子,那每一块石头都比南玥重,所以才会如此,却没曾想会收受到如此回应。
“姑娘——”南玥匆匆从水里爬出来,急忙喊道。
“干啥!”常甯见此人,长得人模狗样,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眼睛。
南玥一边卷起衣袖,把水挤干,一边喘气道:“姑娘,方才,是我不对,冒犯了……姑娘,只是……”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常甯不耐烦道。
“我想请姑娘给我弄件衣裳,这模样让人看见,太失礼了。”南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虽是不滴水了,却也是穿不得了。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常甯倒觉着这人有些好笑,给他踢进水里了,还好意思让她帮着找衣裳。
南玥以为,这一脚算扯平了,没成想,这女子,如此小气,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姑娘一看就是心善的,应当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那你就看错了,我的心可不善!”
常甯说完扭头就走了,只留南玥一人站在原地,心想,这女子,还真是不好惹阿――
骄阳似火,常府里的人们都念叨今日的天气太热,担心中暑,可这南玥偏偏患了风寒,也是一大怪事。
丞相对这义子格外上心,所以常思岩第一时间就喊来了郎中,号脉问诊。
丞相一脸的担忧,候在一旁,年岁较大,弯腰驼背成了他的常态,如此情况,常思岩请丞相去休息,想说有了结果再告诉他。
“不行!我要看着玥儿。”
这常思岩在军中,没人敢反对他的话。如今面对这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只能哄着来,毕竟这位丞相对于皇上而言,是十分重视的。
“好好好,那咱坐着,坐着等。”
没过一会儿,郎中收手,闭眼沉思,许久不曾说话。
“大夫,怎样了?”常思岩先一步问道。
“公子没事,就患了普通的风寒而已,静养两天就没事了。”
常思岩松了口气,要知道丞相的义子在他的府里出事,这可是大事,现在没事了,对大家都好。
“没事,你不早说,你想吓死我吗!”丞相起身大骂,说话中气十足,完全不像老者。
郎中闻言,跪地求饶:“回丞相的话,我看您如此担心,于是再三确实,以免遗漏。”
“诶,算了,我儿没事就好,你去领赏吧。”丞相说完,绕过郎中,坐在床边,又看了看南玥。
“丞相,南公子就在我府里休养两日,等他好了,我再给送回去,您看可好?”
“将军说的是,静养嘛,不易挪动,就依将军所言。”
南玥也顺理成章的在常府住了下来。
这魏氏大寿,便如此收场了,索性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但主事人不在,常甯就替常思岩,在外应酬宾客,喝酒划拳,她倒是玩得尽兴。
“小姐,咱收着点,少爷看见了,又该骂我了。”
说话的是常甯的随行小厮,名叫欢儿,从小跟着常甯,两人之间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身为男身,却唤女名,他也不知道为何母亲会给他取个这样的名字,当初也是因此名,常甯才选中他做随行小厮,本以为常甯作为女子,应当是安分守己的,没成想,她比男子还要胆大妄为,所以这些年,他也是一言难尽啊。
“欢儿,是我哥让我来的,没事,把先放在肚子里,阿。”
“挨打的又不是你。”欢儿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常甯扭头大声问道。
“小姐,这不是在军营里,咱注意点吧。”欢儿伸手夺走了常甯送到嘴边的酒瓶。
“军营?在场的不都是我军将士吗!”常甯随手一指,说话略显醉意。
确实,常甯喝酒的对象,都是军营里的人,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常甯丝毫不管其他的宾客,还如此大张旗鼓的喝酒划算,欢儿站在常甯身边就能感受到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背后。
“啰嗦!”
常甯有些醉意,却也明白欢儿的意思,在此时,丫鬟匆忙跑来,让她去书房见常思岩。
“惨了惨了,少爷肯定是知道了。”
“慌什么,这一次,你不会有事的!”常甯脸颊微红,一手搭在欢儿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说道:“相信我!”
“诶,小姐,你每次都这么说,哪回我躲过了?”
“这次,一定不会!”
常甯说完就被丫鬟搀着,去往了书房,与此同时,欢儿的屁股也开花了,“小姐,救命阿――”
书房
常甯刚进书房,丫鬟就去关上了门,只留兄妹二人在屋内说话。
“哥,发生何事了?”此时,常甯有些清醒了。
“你可知,今日你推进池塘里的那人是谁?”
“知道!一个王八蛋!”
“那是丞相的义子,今年的文科状元,南玥。”
“看来这状元也有王八蛋阿。”
常思岩摊着这样的妹妹,也是头疼,“你把他推进水里,现在生病了。”
“生病了?活该!”
“你要去照顾他!”
“为什么?”常甯闻言,起身惊讶道。
“你说为什么?你把人家踢进水里,自然该由你去照顾他,而且这府里人人都有事做,就你闲着,你不去谁去?”
“谁闲着啦?我很忙的。”
“你忙,忙着喝酒吗?”常思岩早就知道常甯在宾客席上的所作所为,不说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哥,你知道啦?”
“哼!你这性子啥时候能改一改,这次欢儿的屁股可就没那么容易好了。”
“你又打他啦?”
“这就要看你,你在书房里面呆多久,欢儿那儿……”
“你,阴险小人!”常甯这时才想起方才欢儿似乎被什么人带走了,没好气道:“好,我去!”
说完便破门而出了――
月晕而明,雾罩而清,云积而散,一切皆是因,一切皆是果。
常甯刚走到南玥放门口,就遇见了送药的丫鬟,于是顺手接了过去,开始“照顾”他。
陌生人如玉,公子躺在床,南玥一脸病态,安稳地睡着,常甯本以为这人定是装的,可这亲眼所见,确是生病无疑了。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还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的汤药,可是问题来了,如何让他喝下去呢?
这思来想去,她决定等!
若说常甯是男子行径,那她的心确是别谁都柔软,但凡是跟正常人得了风寒亦不会如此,只能说南玥本身就体寒,常甯还特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对于自己的猜测频频点头,“看样子,不行了。”
“咳咳咳,”南玥此时醒过来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中有感,醒来得很是时候。
“你醒啦?”常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嗯,看样子是醒了,来,喝药!”
南玥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女子,一把抓住,认真的说道:“你刚说我不行?”
“额――,我不是看你这模样,病怏怏的,也没恶意,你别放在心上。”常甯解释道。
南玥松手道:“既然如此,这下扯平了。”
“什么?扯平什么?”常甯一头雾水。
“之前我说你不像女子,现在你说我不行,除了我没把你踢进水里,其他的,我们互不相欠。”南玥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真想知道,就你这脑子是如何考上状元的?”
常甯也是没想到,这人生病都不忘这事儿,也罢,人家都开口了,她还能说什么,起码有一点是她不能反驳的,南玥没有把她踢进水里,这样算来,她现在是欠南玥的。
天道好轮回,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两个人在这死胡同里绕了一辈子,只为算清彼此的债,却不知连那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本就是牵扯太多,又如何算得清。
两日很快就过去了,南玥醒来过后,便没有不适之处了,汤药也不曾喝,睡了一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期间常甯来看过几次便离开了,两人说了些什么,没有人听见,欢儿也是这样向常思岩禀报的。
屋内
“你一点儿都没听见?”常思岩再次问道。
“少爷,真的听不见,当初你设计让他俩遇见,也该知道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幸好南公子无事,要不……”
“如何?”常思岩挑眉道。
“没没没……”
“我就是看中这人不会武功,将来也打不起来,而且又是个读书人,长的还好,唉,可惜了!”常思岩叹气道。
“少爷,别着急,依我看,他俩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小姐没有真的与他生气,还特意端药,亲自送过去,贴身照顾,还是有机会的。”
常思岩听此言,更是头疼,早知道她做这些也只是为了保住欢儿的屁股,只恨眼前人并不知情。
后来,常甯奉旨带兵出发讨伐周边山匪,可是这次的对手十分狡猾,遇事就躲,打不过就跑,再加上地理位置的优势,久攻不下,让常甯很是头疼。
苍明渲那时刚刚继位,自然希望多多做事,于是派南玥前往,出谋划策,下旨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嘴“护好本王的状元郎!”
而常甯生平第一次被迫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来出谋划策,心中愤懑不已,却也是无计可施,看着这不知死活,满脸笑容的南玥,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百种生不如死的死法去迎接他。
“常姑娘,这一次是你欠我。”南玥手拿折扇,身着墨色长袍,略显稳重,腰间挂着王上亲赐腰牌,代表此行的权势,与常甯平起平坐,不受制于人。
“那要看你有何本事!”
南玥就这样,在常甯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军营,而他也看到了那些将士眼里的不服,不过也可以理解,对于这样的空降兵,他们也是见怪不怪了,但虽看不顺眼,却没有丝毫办法。
……
夜,很黑。军营里的篝火很是明亮,照的周围都看得清清楚楚。
常甯孤长的身影打在营帐上,淡薄,却安心,因为在将士眼里,常氏的将军永远都不会倒下。
南玥一身白衣,映着皎洁的月光,衬得格外温柔,眸里装着的是漫天的星河,他站在常甯的营帐外,陪着那个孤寂的身影。
“明日,我会让你赢的。放心。”
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反驳,常甯吹灯歇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回了一句:“但愿如此……”
太阳叫醒了沉睡的人们,是它迎来了新的一天,也有些人,一夜未眠,迎来了新的它。
出征在即,军队整顿完毕。
“众将听令!”常甯振臂一呼,吼道。
“是!将军!”将士回答。
“今日是我军最后的机会,必须成功,保家卫国,护佑百姓,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今日一战,可有信心!”
“有!”再次齐声回答。
“好――”
常甯在军中的威望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挣来的,众将对她的钦佩也不是因为她姓常,而是这么多年来,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那是从阎王爷手里拼出来的情谊,没有人能比得过。
南玥站在一旁,依旧是翩翩公子的装扮,折扇在手中安稳的握着,与身着戎装的将士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见如此阵势,心中颇有感慨,“天道无情,人却有情,最是少年郎战死沙场不求报,只求家国安康,百姓平安。”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