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只觉今天像是生活在梦里,先被刘微路带到了一个地方,让那个叫吴衍诚的弟子带着他等一会儿。
等了很久,刘微路才又来接他,跟着走了很多路,最后来到了一间静室。
这间静室当中有一把椅子,左右又各有四把,共计九把座椅。
刘微路带着李真进门时,正中的椅子空着,其他位置上也只坐了四个人,都是方丈山的修士。
这四人或道骨仙风,或俊逸绝伦,或威严肃杀,个个都气质超卓不凡,就好像是为了解释“仙师”这个概念选出来的模特。
一进门,四个人的目光就投到了李真身上,看得李真感到很不自在。
李真注意到,左边两个人都是道人打扮,身上穿的也是道袍。右边两个人则更像俗家打扮,不过衣角也有夔龙纹。
刘微路对左边坐首座的修士行礼道:“师父,已将那孩子带到了。”
李真听刘微路叫那修士“师父”,整个人怔住了。
李真看过刘微路的书,当然知道刘微路的师父是谁。刘微路的师父,是方丈山的传功首座,元婴修士希元子。
这希元子是四个人之中相貌最平常的一个,是个看上去没什么奇处,好像只有三十来岁的人。可能这就是“返璞归真”的样子。
再看到这四个人,李真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方丈山九名元婴长老中的四人。
李真在今天之前,就只见过筑基以下的修士。第一次见到元婴修士,还是四个,顿时有些心中惴惴不安。
希元子颔首道:“掌门师兄仍在闭关,我们这就开始吧?”
他问的是对面右边首座。坐在右边首座的黑衣元婴修士丰神俊朗,仪表出众,正是执法首座赵希乾,也是赵家家主。
从座位上来看,掌门不在时,就以传功首座、执法首座这两人地位最高。
赵希乾听师兄问自己话,点头道:“好。”
希元子起身道:“微路,你跟各位师伯师叔介绍一下情况。”
刘微路向众位元婴行个礼,道:“弟子在藏经阁借阅书籍时,偶然发现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天心府迁义县人氏,庚辰年登仙时,经迁义县教谕,炼气士徐乐水鉴定,认为可能有灵根。之后经天心府学正,筑基修士赵衍知鉴定,认为他是废灵根。作为记名弟子上山。”
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几个还不知道内情的元婴修士都皱起了眉,好像是责怪这点事就把他们叫来。
右边第二个元婴修士直接打断:“说重点。”这人双眉斜飞、身材壮硕,是剑堂执事赵希扬。
刘微路道:“不久前,他结束了记名弟子的三年修习,开始在藏经阁负责古书修葺工作。今天上午弟子在藏经阁借阅书籍,发现这孩子并不是废灵根。正相反,这个孩子五行调和、天人一体。根据古书记载,这是百年不遇的……混元灵根。”
听着刘微路说出“混元灵根”四个字,所有元婴修士都身子前倾,聚精会神起来。
赵希扬差点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冲动。
混元灵根?
李真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混元灵根”这个词他在刘微路的书上看到过,但从没想过和自己有关系。
混元灵根,是修行极快而且战斗力强大的灵根,各方面比单灵根、异灵根还要高出一个层次。
单灵根、异灵根虽少,每过几年方丈山也有机会收一个。但混元灵根,真的是上百年也未必会出现。
剑堂执事赵希扬性烈如火,厉声喝道:“微路师侄,你确定没有看错?”
刘微路挺直腰杆道:“弟子虽然才疏学浅,但唯独在灵根本命方面有几分自信,混元灵根如此特殊,绝不会看错。”
希元子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强抑怒火道:“当年把他鉴定成废灵根的是谁?”
刘微路刚才说过了,但师父这么问,只能再说一遍:“天心府学正,筑基修士赵衍知。现在此人已在门外听候发落。”
希元子喝一声:“那还等什么?带上来!”
刘微路朝外咳了一声:“带上来吧。”
两名黑衣弟子走了进来,带着被捆缚着的赵学正。李真知道,这些黑衣弟子都是道门巡察,黑衣是他们的制服。
希元子骂道:“赵衍知,你见到如此天才,非但不上报,反而记为废灵根,你该当何罪?”
赵学正把头伏下,一言不发。也许他只是因为能力不足才会疏漏,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剑堂执事赵希扬看到赵家人做了丑事,又羞又怒,起身将赵学正一脚踢翻在地,骂道:“废物!你这种废物也能当学正!”
赵学正全身捆住,被踢了个四脚朝天,挣扎几下爬不起来。还是两个道门巡察把他扶起来,继续跪好。
希元子道:“教谕也好,学正也罢,说来说去都是我传功一部的下属,我也不好说什么。赵师弟,你觉得如何处理?”
坐在右边首座的赵希乾本来一直没说话,此时站起身来,道:“天心府学正赵衍知,你可认罪?”
现在他自己家的子弟犯下大错,看来他要来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了。
赵学正叩头道:“弟子铸下大错,甘愿认罪。”
赵希乾一副铁面判官的样子,道:“赵衍知因才不配位,酿成大错,损害宗门。现革去职务,押入后山思过五十年。”
五十年……李真听着这个时间长度,觉得有点难以想象。不过看到在场几人的反应,这好像是个正常的判罚。
赵学正又叩了个头:“谢首座开恩,弟子甘愿领罚。”然后就被两个巡察拖了下去。
赵希乾坐了回去,道:“迁义县教谕徐乐水有功当赏。给天心府发讯,建议酌情奖励。”
徐乐水是已经下山的炼气士,按理不归方丈山执法管辖,所以赵希乾也只能给出“建议”。当然这个“建议”那边一定会当圣旨来办的。
李真听说那位徐教谕能得到奖赏,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长出了一口气。
处理完赵学正,希元子又问道:“这孩子在启蒙院待了三年,就没有人发现他的灵根问题吗?他的启蒙训导是谁?”
刘微路张口就答道:“回师父的话,这孩子的启蒙训导,是筑基修士秋衍川,现在也已经在门外听候发落。”
李真听说连秋衍川都要治罪,急得要帮他辩解。旁边的吴衍诚忙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在老祖们面前乱说话。
不过李真隐约感觉到了室内这些人的奇怪氛围:
左边的传功首座希元子,好像是在和徒弟一唱一和,其实早就把事情都布置好了,估计外面已经绑了很多人。
而且这师徒俩的每一步布置,都是在打击右边的执法首座赵希乾,逼迫他动手去当众处罚自己的家族成员。
李真看得暗暗惊叹:谁说这些出家的元婴修士就是修真呆子,我看元婴老祖就没个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