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妙没有表决权，但她是天癸宗弟子，在这件事上有一定的发言资格。
几名金丹修士都安静下来，听乌妙说道：“在我们天癸宗，太太取消了所有的婚姻。”
众人一下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衍真问道：“什么叫取消婚姻？”
乌妙道：“太太觉得，上古之时人们就没有婚姻，现在的婚姻、姓氏不过是凡人为了那几亩地、几间房的继承权才造出来的东西。道门本来也没有这一套，大家都是出家人。现在道门重新出现了婚姻，是因为道门整个腐坏，宗门之间争权夺利，修士道心淡薄。‘俗家弟子’本来根本不应该出现。”
李衍真熟悉这段历史，知道这个世界的道门本来确实没有婚姻，所有修真者都是出家人。
但后来以景玉祖师逝世为转折点，道门出现了大量俗家弟子，使用着俗家的姓氏，像凡俗之人一样婚配生育。
这些东西发展到了极致，就是赵家、方家那样的修真家族，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和道门古时传统背道而驰。
乌妙道：“所以在天癸宗，太太取消了一切婚配。情投意合者可以随意在一起结合生育，以后不想在一起就好聚好散，子女随谁走都行……”
说到这，李衍真一拍脑门，叫道：“啊呀！”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李衍真听乌妙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我这个“现代人”，脑筋竟然还不如这些“古代人”清楚！
在李衍真前世，其实传统的婚姻制度就已经出现解体趋势，大量根本没有感情的人被长辈强行按在一起，很快就离婚了。
在这个修真世界，修士们没有买房入学的困扰，也没有衰老后失去劳动能力的问题，前世经验在这里根本就不适用。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李衍真问道：“你们是如何解决失贞后筑基率降低问题的？”
乌妙摇摇头：“依照太太的观点，这种说法不过是道门对古籍的误传附会而已。我等外道很少遵守这种规则，但筑基率并没有变低。”
李衍真没想到燕霜序竟然会这么说，这完全不符合他对修真的认知。
同样出身道门的墨师子也奇道：“有什么依据吗？”
反而是常佐之、楚线娘、王君道这三人并没感到奇怪，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道门中人，对道门缺少敬畏。
特别是经过了鱼叶间的几轮冲击震撼，他们更是觉得“道门胡说八道才是正常的，要是吐出象牙来反而见鬼了”。
乌妙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书，道：“太太专门做过调查，把春景城的筑基率和珠泉山的筑基率进行了对比。灵根相同的情况下，筑基率没有区别。”
李衍真拿过这本册子，书名为《童说》，是燕霜序本人所著，其中专门讨论了道门对“童身”的理解是什么，错在何处。
燕霜序认为，虽然古籍中就有童男、童女之说。但真正的童身，指的应该是心无吟欲，而不是身无吟行。这只是一种理想化的想象，现实中并不存在。
李衍真细细品读，最后明白过来：所谓“童身”，其实就是“真空”“绝对光滑”“纯净物”之类现实中没有的东西。
一开始的道门典籍提出这种概念，只是为了提倡去追求无欲的状态，而不是真的让人禁欲。
如果只是燕霜序空口说，那这也只不过是天癸宗一家之见，但燕霜序在后面确实附了详细调查报告。
看着燕霜序的调查报告，李衍真只觉冷汗涔涔，觉得这燕霜序是个很有科学精神的人，甚至懂得使用控制变量法、验证可靠性。
燕霜序统计了春景城数十年间的弟子灵根分布与筑基率，又统计了珠泉山同时间段的弟子灵根分布与筑基率。
在春景城，这几十年里没有出现过筑基时仍是童男女之身的弟子。珠泉山正相反，至少表面上筑基时都是童男女。
但同为三灵根时，这两个地方的筑基率却分别是百分之七十九、百分之七十七，春景城甚至略高。
同为四灵根时，这两个地方的筑基率分别是百分之十一、百分之十一，没有明显区别。
双灵根、单灵根由于人数过少，燕霜序舍去了这些样本，没有采纳。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双灵根、单灵根属于门派核心弟子，他们的隐私情况不能随意暴露。
所以燕霜序认为，“童男女更容易筑基”不过是道门对古籍的附会，作为一种文化传统存在下来，并没有证据支持。
这本册子应该是天癸宗内部流传的，乌妙出于对断头山众人的信任才拿出来传阅。
传阅一圈后，众人都沉默无言。特别是李衍真和墨师子这两个出身道门的，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迷茫。
李衍真尤其如此，只觉自己身为穿越者的骄傲都不复存在了，明白自己之前总觉得这是个“古代世界”的想法何其可笑。
这个世界在很多方面的文明高度和开化程度，都远远高于李衍真前世的那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着燕霜序这样的智者，有着科学的思维方式，亲身调查了这些李衍真从来没注意过的事情。
那些李衍真以为“来自更发达世界”的社会制度，很可能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基础，也并不适合这个世界。
真正的先进并不是生搬硬套，而是经过深入调查的量身定制。可李衍真总是自负穿越者，觉得自己的思维是超前的、先进的。
特别是在丹川城举办拍卖会之后，看到那种热烈的气氛，李衍真更是觉得自己随便赵个点子，就能吓倒这些土老帽。
现在看到燕霜序的调查，李衍真感到的只有羞惭。智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比自己这样的庸人要高明。
墨师子看完之后，问道：“要重新投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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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断头山颁布了本地的第一部律法《婚姻律》。
根据这部律法，从此断头山治下将模仿天癸宗，对婚姻形式不再进行限定，由人们自行决定。
断头山治下的人类和妖族将来能以各种方式自由组成伴侣，不限人数、性别、种族。
这部律法颁布后不久，乌妙开始在学校里教授双修课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