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记得吗，三年前，那个破了厌胜案的方丈山弟子？”
“你是说，昨天山上发下海捕文书，要抓的那个欺师灭祖之徒？”
“是啊，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做出谋害自家掌门老祖这种事，真是不可思议。”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成大事者和犯大罪者，都是同样的胆色过人、有勇有谋。”
……
乔装改扮的李衍真听着茶馆里众人聚众讨论，心中暗恨不已，攥紧了双拳。
和三年前懋悦子羽化之时一样，钟声敲响之后，方丈山上就有人下山贴出公告，宣布希元子因强行试图突破分神，在冲关时死于走火入魔。
琉璃城守丧七日。方丈山执法首座赵希乾被公推为新任掌门。
如果不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恐怕李衍真本人都要相信这个结果了。
因为希元子这些年来为了突破分神，可以说是用遍了所有方式，不断尝试新的丹药配方。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冲关时失败被反噬而死并不奇怪。
但和公告一起贴出的还有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李衍真的影像。罪名是欺师灭祖，被妖族收买利用，服侍师祖服用丹药的时候在丹药中下毒，导致希元子内息紊乱。
此事有希元子生前的徒儿金丹修士徐微漫、徒孙筑基修士吴衍诚作证。
这张通缉令很快就会被送到道门领地的每一个角落，届时包括三山五岳在内的所有道门宗派家族都会将李衍真列入邪修名单，而且是最为可恨的道门叛徒。
李衍真的赏金是五千枚三阶灵石，相当于五十万枚二阶灵石，或者五千万枚一阶灵石，已经超过了四大邪修宗门的宗主。
由于李衍真只有筑基修为、赏金又高得惊人，可以想见所有梦想发财的修真者，特别是散修，都会把这张通缉令放在自家口袋里，每天拿出来看几眼。
好在李衍真身边有常佐之，用七十二地煞术中的假形之术为李衍真掩饰了相貌。
此时的李衍真外表看来是个平眉细眼、口角光润的书生，就是吴衍诚等熟人在此，也认不出他是朝夕相处的师弟李衍真。
当时变化形象之后，李衍真对镜照了半晌，十分满意：“我捏脸都捏不出这么好看……”
常佐之没听懂：“什么？”
李衍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叹息这个世界没人能听懂自己的梗。
常佐之在公告还没贴出来的时候就迅速带着李衍真离开了悦来客栈，让方丈山的人扑了个空——常佐之住的客房是以李衍真名义付的账。
现在常赵二人正躲在琉璃城的一处小院里。据常佐之说，这是他一个朋友的产业，平时空置，几个密友都有门锁钥匙，来琉璃城时可以入住。
这天李衍真在门口茶馆，听到自己被这些人编排，心中不快，便回小院了。
一进门，只见常佐之正在案板上切菜，没想到这家伙切起菜来还挺像回事，每片都厚薄均匀。见李衍真回来，常佐之问道：“一块吃点吗？”
李衍真摇了摇头：“我不用吃饭。”
常佐之不以为然：“我当然知道你不用吃饭。但这会吃点东西，缓缓心情也好。”
李衍真筑基之后，确实已经好几年没怎么吃过饭了，只有偶尔在琉璃城游玩时才尝点凡人的点心。
至于烹饪下厨，李衍真更是从小就从没接触过，未筑基时他只能食用山门特制的五谷丹和醴泉水，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分配。
常佐之熟练地在灶前生火做饭，也不再多问，一个人吃了晚饭。
饭后，常佐之和李衍真在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就像三年前破厌胜案那会儿一样，又开始合计今后的打算。
常佐之道：“你想好了吗？以后去哪？”
李衍真不假思索道：“隐姓埋名，当个散修。以后想办法为掌门师祖复仇。”
常佐之摇头道：“离了宗门，你有办法稳定提升修为吗？”
李衍真沉默了。李衍真的天赋在方丈山确实是一时之选，同辈人里罕有其敌，年仅二十岁就筑基成功。
但这种飞速提升有个前提，就是方丈山把他视为重点培养对象，提供了充足的丹药资源。
就像所有的道门宗派一样，方丈山对不同资质的弟子从来都是区别对待的，不同灵根的弟子对应的丹房供给完全不同。
而李衍真这种弟子的供给，又比普通的单灵根弟子更多。先前和李衍真大打出手的赵衍心是异灵根，配额和单灵根弟子相当，丹房供给可能只有李衍真的八成左右。
李衍真从小过惯了宗门供给丹药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散修是怎样生存的。修真者离开丹药，就像是凡人离开了五谷食粮，修行之路必将变得难以为继。
大部分散修都是灵根驳杂、丹药短缺，所以绝大多数散修修为不过炼气，筑基散修都极为少见，就是因为吃不起丹药。
常佐之见李衍真沉默，叹道：“你好好想想吧。”说罢，去院子里了。
李衍真想了半晌也没有结果。左右无事，忽然想起赵衍心当时丢给自己的几本书，于是从储物袋里翻出，读了起来。
对李衍真来说，只要生活中没发生什么事，就会去藏经阁找书来看，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李衍真的储物袋里除了修真者常备的丹药等物，就数四下搜集的书籍最多。
赵衍心给了他四册书，都是景玉祖师的私人笔记，封面上写着《景玉集》三个字。
这两天李衍真住在这小院子里，已经看了一些。
这本书是景玉子一千岁之后写的回忆录，全书分两部分，有两册讲的是景玉子个人的经历，另外两册则是修行中的体悟。
李衍真之前看过前两册，翻开第三册之后，马上就被吸引住了：
景玉子开宗明义，认为服食丹药不过是种低效的修炼方式。其实人可以直接汲取自然界的灵气，以下就是汲取方式……
这话石破天惊，完全超出了李衍真之前对修真的认识，李衍真全身一震，就要往下翻看。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李衍真将书一收，匆匆走到门外。常佐之已经警惕地望向门口，手里捏着两张符。
院门再次敲响，常佐之道：“什么人？”
外面那人道：“你们……需要雇一辆出城的马车吗？”
常佐之和李衍真对视一眼，前去开门。一见来人，李衍真着实吃了一吓。
来人却是三年前厌胜案后，曾向李衍真来道谢的韩家修士韩衍风。此时他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着常佐之和李衍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