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是真发烧了,此时正和程怀同志坐在医院里。这个时候,二妞应该走了,什么时候发烧不好啊,偏要这个时候,二狗啊二狗。就在二狗盯着输液管发呆独自伤心的时候,程怀跟隔壁村的一个叔聊的正起劲。
“小伙子,看这输液管看的挺入神啊。”算是护士的医生助理走过来,把二狗的思绪拉回来。
“啊,还好。”二狗抹了一把脸。
“那您没发现这点滴滴完了吗?”
“啊,不好意思。”二狗想起来眼前这位阿姨给自己扎针的时候说过,今天病人有点多,可能顾不及这么多人,点滴快完的时候让二狗叫一声,那时候回应的是程怀同志。二狗看了旁边,瞬间感觉头又疼了,原本坐着程怀同志的椅子现在空空如也。
“想什么呢?都神游外太空了。”护士阿姨麻利的给二狗拔了针,把吊瓶什么的收拾好。“可以了,去药房拿完药就可以走了,不用看了,你爸和别人在那聊天呢。”护士阿姨指了指远处的类似于专门给病人家属聊天的地方。“就算儿子这么大了,这还发着烧,不,发着呆呢,这当爹的真心大。”护士阿姨也没指望等二狗对她这句抱怨答复,主要是没时间,那么多病人还在等呢,哪有时间聊天。
“爸,”二狗拿完药,走到程怀同志身边。正和别聊的正起劲的程怀同志听到这句爸,立马坐直了身体。
“嘿嘿嘿,二狗对不起啊,爸一时忘记了时间。这不,好不容易遇上和你爸有共同爱好的方叔。就聊起来了,药也拿了?那就好。”
二狗跟眼前这个方叔问了声好,就走开了。二狗爹见此情景也不好再继续和知己聊下去,道别后赶紧小步跑到二狗身边。
“没事,你们继续聊。我坐在这里也一样。”二狗头还有点晕,闭上眼,往后靠在椅背上。
程怀赶紧拿过二狗的药袋,要是二狗坐在这里被护士看到,自己刚刚忘记提醒拔针已是罪过,现在还让儿子坐在这里,占位置不说,自己还去和别聊天的话,不用等到回家被杨宇同志来一套马克思主义,三分内程怀同志就会被护士问候。还是赶紧溜吧。
“儿子,咱回家,聊天什么时候不能聊,我儿子的身体比较重要,而且咱们还得回家问问你妈,二妞离开的时候有没有骂你没去送她。不过这个可能性很低,二妞那么乖,不像你….”
“ok,停。”二狗及时止住程怀同志,“回家,现在就回,不过您老可能要扶我一下。”
程怀赶紧站起来扶住二狗,“怎么了这是,刚打完针就头晕,这医生不会是给开错药了吧。啊,二狗你别吓我。”
“不是,我就是,早上没吃饱,现在是饿的。”早上没送到二妞,悔恨到头晕。
“啊,那这样我们赶紧回家吃饭。今天你妈下厨,应该会弄一桌子菜在等我们了。二狗?二狗!”
二狗听到是杨宇同志下厨之后,觉得还是晕一下比较好,估计还能混一顿小饭馆的饭吃。这世上,除了程怀同志,还有谁能面不改色的吃完杨宇同志做的饭,吃完还带夸奖的。
“回来了?”杨宇正在切菜,听到声音,手里还拿着菜刀就出来了。
“嗯,我去躺一下。”二狗跟杨宇打了声招呼就往楼上走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二狗,”杨宇推门进来,坐在二狗床边,摸了摸二狗的额头,“没那么烫了。”
和二妞如出一辙的动作,二狗想起了昨晚二妞也是这样摸了自己的额头,哎,自己昨晚就不应该跟杨宇同志在天台聊完天,还继续坐在那,好了吧,两三年没发烧的二狗中招了。“妈,二妞她离开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想知道?”杨宇把二狗的被子往上拉一些,“自己打电话问去,你们几个上大学不都买了手机了吗?”
不是,杨宇同志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当初单纯善良可爱天真一脸人畜无害的你去哪了,果然,官场是个大染缸,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官也不能幸免。
二狗拉过被子盖过头,不再去看杨宇同志。以前他们几个在程家村,找人都是直接上门,就算是到了高中,周围的同学都买了手机,二狗几个也没有买,因为不需要。学校有公共电话,可以打回家。可这次上了大学,七个人都不在同一个地方,手机成了必不可少的通讯工具。可是,二狗不想用,他觉得电话不是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反而是疏远了。如果大家都在身边,电话是个不需要发明出来的东西。只有人分别了,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说明两个人已经分开了,那电话,只不过是用来再次证明亲近之人的距离之远而已。当然,二狗这番说辞被杨宇评为歪理,评论完之后顺手扔给他一个新款智能手机。
“如果不是这个小东西,继续联系着你那所谓的远去的亲情爱情友情,你们分开那一天就该哭了。别想着什么古代传书送信,就番薯那距离给你送封信,我都能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出来了。”
“二妞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但是你没能去送她。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伤心,大头美丽几个都去上大学了,你是最后一个在家,居然在这个点生病。倒是很可以啊二狗同志。”杨宇拍了拍裹在被子里的二狗。下楼帮程怀做饭去了,今天爷爷奶奶不在家,杨宇同志打算尽情发挥。奈何一下到厨房就被程怀同志请了出去,儿子都病了,输了半天水,怎么也得让他感受一下生活还是美好的,病才能快点好是不是。
杨宇走后,二狗扒拉开被子,拿过桌上的手机解锁,看到好几条未读信息。其中有好几条是大头发来抱怨自己和佳佳虽然同学校,居然开学好几天都没能见到面的痛苦。其中还有一条是二妞的。
二狗你发烧好点没有?
二狗刚编辑完一个嗯。还没想好下一句话怎么说,手一滑点了发送。短信没有撤回功能。冷漠无情啊程二狗。不去送人家就算了,连消息都充满这冷冰冰的气息是什么鬼。二狗想着发句什么缓和一下,最后也没想好,就随它了。
两天后,二狗同志独自一人带着行李,踏上去往大学的路途,开启人生又一阶段新的旅程。不是程怀和杨宇不送,是二狗同志强烈拒绝了他俩送自己去学校的要求。杨宇同志没坚持,当年她也是自己去上的大学,送的人只有自己的母亲和躲在远处的程怀。
二狗刚到大学就被一些热情的穿着印着不同图案和艺术字衣服的师兄师姐拉去什么会什么团,没搞清楚情况的二狗在一堆报名单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导致几天后二狗收到一堆要去面试的短信。
面试?什么玩意儿,不去。
二狗把这些短信都删了之后,打了个电话给大头,番薯他们现在都在军训,估计都没时间接电话,只有大头他们学校是冬训。二狗打了个电话给大头,从大头那里初步获得有关大学的信息。二狗接完电话后,觉得大头说的对,昨天他看了一下课程表,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不用上自习,也不用每天都上课,得找点东西做打发点时间,加入学生会?不不不,大头说那是坑人的地方,不去。社团?什么社团好呢?要不还是去打篮球好了。虽然高三那年打的少,暑假自己摔了腿,在奶奶的独裁专制下,二狗同志只能坐在操场上,看大头几个在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燃烧热情的青春岁月。
但这并不妨碍二狗同志重新回到球场,这不,二狗同志和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加入了篮球队,经过选拔后,二狗和另外一个舍友留在的校篮。偶尔替学校出去和其他学校比比赛什么的。日子也算过的充实。
只是身体在一天的训练下得到充实,脑子被新的医学知识装满,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心那里还是空荡荡的。大一这一年,程家村的七个葫芦娃还算联系的紧密,专门建了个微信群。每天都会在上面说几句在学校发生的好玩的事。二狗有时候也在上面说一下他们的比赛什么的。只是大家都不在一个城市,番薯同志还远在首都,加上二狗第一学期虽然有时候不用上课,但基本每天都有课,周末要训练什么的,也算是挺忙的。到后来,程家村葫芦娃在上大学之后第一次见面,真如当初所说,是在寒假回家时。大头因为还要参加军训,比较晚一点回来。这几天,程家村在外上大学的基本都回来了。二狗拉着行李到家时,就看到程老大爷坐在家门口抽着水烟筒。
“回来了?”咕嘟咕嘟,老大爷吸着烟筒里的水,呼,吐出一口烟。再对着烟筒嘴,用力一吹,烧成一团黑的烟灰咚的一声掉落在挂在前面的塑料瓶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几十年的老烟鬼。
“嗯,”二狗把行李箱放在旁边,蹲坐在老大爷面前,“您今年过完年也八十二了吧。这烟,也该是时候戒掉了。”
老大爷冲二狗笑了,“小子,你老大爷我十五岁就抽上这个,如今也抽了六十七年了,六十七年,就是六十七年前在咱门口那棵树上劈一刀现在都没留下印,为什么,深入骨髓了,看不见了,这烟筒啊,就跟那道疤一样,在这里。”老大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跟我融为一体了。”
“您说这话不怕奶奶生气啊,跟一根烟筒在您心里,五五分。”
“这哪能比,你奶奶五分,你爸你妈你姑你,各占一分,烟筒一分。”老大爷说完嘿嘿的笑起来,“所以,该吃醋的是你们。”
二狗笑着拿过老大爷的烟筒,“按年龄辈分我是不是还要叫它一声哥?”
“是叔!”老大爷把烟筒抢回来。
二狗站起来拍拍屁股,“我现在就去告诉程怀同志他多了个兄弟,。叫烟筒。”
“去吧,烟筒它哥它嫂还有它妈都在楼上呢。这会儿知道你回来了该高兴了。”老大爷挥了挥手,“孩子他叔,跟孩子说再见。”。
二狗无语的看着老大爷拿着烟筒冲他挥手,老人越老越容易退化成小孩,这话真没说错,这老大爷都快退化成跟二狗他辅导员那二岁半的儿子一样大了。
二狗拎着行李箱上楼的时候,奶奶刚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二狗回来了,“孙子,回来啦。可算回来了。这都快大半年没回了。”奶奶三步走下五个台阶,二狗不得不腾出手,接住蹦跳着跳到他面前的奶奶。
“嗯,原本是准备定了明天的票,看着还有票就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在学校苦了,学校的饭能好吃到哪里去,看都瘦了。”奶奶说完就要下去给二狗杀只鸡,今晚熬鸡汤喝,二狗拦都拦不住。只得抬着行李箱上楼。刚到房间,就看到老爸老妈从房间里出来。
“爸,妈。”二狗放下行李,这算是他快十八年的的人生中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快半年没见,老妈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回来啦,大学怎么样,过的还好吧。”老爸直接把二狗行李箱拎进他的房间。
“还行,就跟你们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二狗想自己搬进去,被老爸挡开,二狗只好回身看着老妈,老妈自看到他之后,就一直靠在门那里笑。
“妈,杨宇同志你怎么了。”二狗走上前,看着老妈。这个样子的老妈,二狗只见过一次,二狗他外婆去世的那段时间。
“没事,老妈看到你回来开心。二狗同志长大了啊,去学校不要爸妈送,连回来都是自己拉着行李回来,你这样会让你爸妈很没成就感你知道吗?”杨宇同志上前,拍了拍二狗的肩膀.“看来你们学校的伙食不怎么样啊。回来让你奶奶给你补补。”
“杨宇同志,你。”二狗还没问出来,老爸从二狗的房间里出来,“去准备晚饭,我刚听到妈说要杀鸡,咱们也该下去帮下忙,二狗你收拾一下。我和你妈先下去。”
二狗疑惑的看着爸妈两个人走下来,这程怀同志的说谎本领不怎么高就算了,连转话题都转的这么僵硬。不过老爸老妈不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二狗也不好过问这么多,这是他们家的习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只要当事人不说,家里人也不会过多的过问。
大家都有保持自己秘密的权利,只要不涉及底线,就没有一定要说出来的义务。杨宇同志说了,没有谁是生活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