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回到家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冰箱：两个发皱的苹果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
“我这是什么日子啊！”
叹息过后拿出手机，点了一份吉野家的外卖。
“五分钟后给我开门！”
看着谭家伦的微信，婉晴笑着摇了摇头，“四十多岁的人了，疯起来像个毛头小子。”
“我们前天不是才一起吃过饭吗？你今天又过来，是不是频率高了点儿？”
婉晴说着话打开门，眼前的人和物让她一惊：“你搬家吗？”
一大束金黄色玫瑰花、五六个超市的购物袋，最可笑的是谭家伦的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小的袋子。
“你这形象也太那个了吧？电梯里没碰到人？”一把拿过小袋子。
“快憋死我了。”谭家伦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人。”
几个袋子迅速填满了婉晴的大冰箱。
“我知道你还没吃晚饭，特意过来显呗一下我的厨艺。”谭家伦很是得意。
“你这么直接过来，万一我不在家，你不是白跑一趟？为什么不先打电话？”
“探听好了！你回家了我才过来的。”
“这么说我公司的人都被你收买了？”婉晴心情超好。
“够用就行，不用太多。再说了，老板谈恋爱心情好了，就不用老盯着他们干活了，他们也能轻松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一直逼他们干活，我是个虐待员工的不良老板？”
“只知道工作，生活太乏味，关键是太严肃。”谭家伦很认真地总结。
婉晴不知如何回怼，“随你说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话有点儿莫名其妙啊！”
婉晴择着手里的青菜，“你吃过苦吗？不是部队训练那种，是成长中的。”
谭家伦扳过婉晴的肩膀，“我们这个年纪，如果不是家境好，多少都是吃过苦的。我想劝你的是，不要总纠结过去，后面我们还有四五十年呢，哪个重要？”
婉晴把头靠在谭家伦的胸前，“突然有点儿感慨。”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不适合现在的场景，我拒绝讨论。”
“嗯？”
“我们一起在厨房，灯光温暖气氛温馨，这种居家的美好你不要破坏了。”
谭家伦把婉晴推出厨房，“你去洗个澡做个面膜，等着吃就好了。”
谭家伦的厨艺真的很好，婉晴美美地享受着。这情景她曾经无数次憧憬过，也只限于憧憬罢了。
“突然觉得这一切那么不真实！”一句感叹说出了婉晴的无限满足。
“你喜欢，我可以让你每天如此梦幻：鲜花、美酒、美食！”谭家伦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婉晴的手。
“拜托你不要让我难堪好吧！天天，我会受不了的，也没那么闲啊！”
“这些不用花太多时间和金钱的，只要用心即可。生活需要仪式感，对吧！”
婉晴无言以对，她不确定两个人能走多远，但她想珍惜眼前的时光，珍惜久违的温暖。
“在想什么？”
“好吃、喜欢。”
美好的夜晚、美好的晚餐、美好的女人，真希望时间停滞，电话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谭家伦问道：“什么事？你的意见是......”
婉晴竖起耳朵，隐约听到林峰的声音，还有什么车......
“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明天和老肖说一下，就说我知道。”
“你公司有事儿？那你快去吧！”婉晴催促着。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解决了。”谭家伦悄悄地关掉了手机。
已经十点钟了，婉晴在卫生间思考了大约五分钟，下了决心。
“你今天要留下吗？如果你留下，我去给你拿睡衣。”
谭家伦搂过婉晴，亲了一下额头，“不然呢，你希望我走？”
婉晴不好意思，“我是担心你公司有事儿，好歹你也是老板啊！”
“我那帮兄弟，知道大哥单身太久了，这个点儿有事也不会找我了。”
谭家伦拥着婉晴站在落地窗前，“你知道吗？我在机场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我要找的女人。”
“你这么确定？”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王小波不是说过吗，人生那么长，一定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而我就是那个有趣的人。”
“亲爱的婉晴，早上好！”一记早安吻落在了額头。
“快快起床，早餐已经备好！”谭家伦拉起婉晴，麻利地把自己的衬衣给他套上。
“洗漱吃饭，一会儿我们要开车去呼市。”婉晴推开了谭家伦。
“早给你准备好了，而且我与你同行！”
“你去干嘛？你很闲吗？”
“我的领导是你的甲方，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你打住！我们做项目从来没走过后门。”
“上次去打探军情，这次去喝酒还情。知道你要强，我不会多说话的。而且我和何强也说好了。”
“我身边的人都成了你的眼线了？你真是太可怕了。”婉晴咂着嘴。
“没办法啊，想得到你吗！理解一下老男人。”谭家伦咧嘴笑着。
谭家伦早在车上放好了行李箱，把吃的喝的装上车就出发了。
何强和杨斌他们已经在高速入口处等着了，李越看到是谭家伦在开车心里很不是滋味，“谭总，你这是去办事呢还是陪我们？”
“我这几天是司机，顺路去呼市看一下老领导。”
“困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困不困。”婉晴头靠着车窗。
“你要是不困，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儿，你不是想知道吗？”谭家伦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不是开车不说话吗？再说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婉晴很享受两个人的相处时光，哪怕一句话不说她也不觉得寂寞。
“这条路车少，速度慢一点就行。”
“你确定要告诉我？我以为你不说是有什么不光彩的呢。”
“我一生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说的。”
谭家伦眼睛目视前方，琢磨着从哪里讲起比较妥当。
“你的经历是不是挺不顺的呀？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婉晴侧身把头轻轻靠在谭家伦的肩膀上，“表面的东西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没有任何吸引力，我只是想知道你前半生重要的部分。”
“那就给你说说我不光彩的事吧，如果你有疑问，可以随时打断我。”
“你这样说我还有些期待呢，快点儿快点儿。”
“嗯，我有一个儿子，年龄和乔陆差不多，今年九月满二十二岁。”
“已经这么大了，比乔陆还大一个多月呢！我应该早反应过来的，记得在澳门时你说儿子在那边有工作是吧。”
“是，他喜欢摄影，又兼职做模特儿。年少时没好好读书，只能去干这个，为此我们有过争执，最后我放弃了。”
“你这是明智之举，天下没有能赢过孩子的父母。”婉晴点头。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孩子是非婚生的，至今他户口本上的父亲是我哥，母亲是大嫂。”
“什么！狗血电视剧吗？”婉晴一口水喷在了汽车的前风挡玻璃上。
“你千万别激动别激动，听我一口气说完你再问行吗？”不等婉晴开口，谭家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和她是火车上认识的，当时以为是一见钟情，事后再看就是年轻的莽撞和冲动。她幼师毕业来北京找工作，而且她大我三岁，当时我没考上大学正空虚。所以，冲动真的是魔鬼。”
谭家伦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胡闹下去，就把他送到了部队。
“知道她怀孕时已经四个多月了，她很喜欢孩子想生下来。我父母最终也同意要这个孩子，想着两年后把婚事给我们办了。她和我嫂子的预产期差不多，父亲就找了关系做个双胞胎出生证，儿子的户口就和大哥一起了。”
“你当时多少岁，不够法定婚龄？”
谭家伦脸红了，“我十九岁认识她的。”
婉晴低头不语。
“太荒唐了，当时太年轻也不懂，所以稀里糊涂当爸了。我老爸当时差点没打死我。”
“你应该晚出生二十年。”
“你，不高兴或者生气就直说，不要讽刺我啊！”
“我没讽刺你，真的。我能理解那种冲动。”说话的同时婉晴想起了那年何强在小屋子里抱住她的情景。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没在一起？”
“我到部队后发现自己很喜欢，也很适合部队的生活，想闯出一番天地来，而她想让我尽快复员，这是分歧的一方面；在生活中她与我父母的矛盾也越来越深，没等我到婚龄她就和园里一个外教好了，出国定居了。”谭家伦喘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没有基础！”
“那你儿子一直是你父母带吗？”
“我哥和我父母一起生活，他们共同带大的。所以我觉得一直挺对不起父母的，也没来得及孝敬他们。”
“这样啊！”婉晴心里一时特别不是滋味。
“我儿子叫谭卓。谭卓上初一了，出奇地叛逆，父母也没精力管教了，我就从部队转业了，为自己的年少莽撞付出了代价。”
“你是特别舍不得部队吗？”
“是啊，特别舍不得，当时思想斗争了好久。我入伍后很喜欢部队的环境，也很珍惜一起的战友，那种感情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后来领导推荐我上了军校，我也干得有声有色。如果不是为了谭卓，真想在部队干到老呢。”
“难怪啊，你总是给我一个从组织里出来的感觉。”
“还有，我是一个有二十年党龄的共产党员。”
婉晴像小孩子一样拍起了双手，“真牛！”
“你不觉得荒唐？”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婉晴云淡风轻地说着。
婉晴的表现让谭家伦有些意外，“你真不生气才好。”
“我没有道理生气啊，那是你的过去。而我要面对的是我们的将来，不是一回事儿。”
“那我就再简单说一下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感情特别好，是他们那一代人中少有的恩爱夫妻。父亲在2015年三月去世，母亲一直郁郁寡欢的，五个月后也去了。上面一姐一哥，分别比我大七岁和六岁。他们和父母一直宠着我，年轻时惹了不少事。我们姐弟三个都是儿子。说明结束。”
“婉晴，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你父母，感情好的让人羡慕嫉妒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太难得了！”婉晴不停地感叹着。
“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和电视里演的差不多。我姐看电视的时候经常说，这是演咱爸妈呢。”
“有父母的感情典范在，你哥姐的婚姻应该也很幸福吧？”
“应该算是幸福的，至少在我看来是。”
“多少人苦苦追求不来的，在你家里却是日常。”婉晴说完这句话，神情暗淡下来。
谭家伦看着失落的婉晴，心里一紧，“她都经历了什么？”
婉晴冰凉的手被谭家伦握住，“我们也会的！不是有一句话吗，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说的就是我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