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隐藏在头盔下的脸庞素白如生绢,纯白的长发披散在风中,她的身上洋溢着暖洋洋的圣光,从她的身体上不断地流淌到怀里的残躯上,维持着那微弱的生命火光。
谁能想到,那位赫赫有名的伟大骑士,被誉为神明代行者的国柱之一的伊瓦·洛安曼达·科斯特尔竟然会是一个女人。
她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温润,本该像春天里盛开的丁香花那样美好,可她穿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钢铁铠甲,一部分的甲片破碎脱落,隐约露出那窈窕有致的轮廓来。
一朵美丽的丁香花染上了血,变成了战场上的红玫瑰。
她也许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用那厚重的铁甲掩盖住自己的面容吧,没有人会在战场或者政场上给一个那么年轻的女孩应得的尊重,所以她只能尽力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男人,还好她生来就拥有高挑得过分的身高,那个从小带她到大的老管家告诉她,她的体内流淌着四分之一的巨人血脉。
雅儿叫来了一辆马车,将昏迷的陆薇云安置好之后便也来到了伊瓦的身边,尚存一丝稚气的嫩白脸蛋上挂满了担忧,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不惜使用大奇迹也要拯救一个与之敌对的危险人物,在她看来这很不划算,甚至还没有任何道理。
“小姐,白甲卫传来消息,爱德蒙大人已经和公爵大人会面,很快就要往这里赶来了。”纵使心里疑问再多,雅儿还是选择将满腹的疑惑暂时压制下去。
“雅儿,奥德夫,我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能拜托你们守住教堂大门不让任何人打扰到我吗?”伊瓦望着怀里的凌将,低声说道。
“小姐?您不会是打算使用‘圣歌’来救他吧?”雅儿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多半是猜到了伊瓦的想法。
“嗯,没错。”伊瓦也并没有隐瞒,干脆地承认下来。
“为什么小姐?救他有什么好处?”雅儿很是不解,还是将自己的疑问和顾虑讲了出来,“光是带走陆薇云小姐就招惹了这么多的麻烦,要是再将他救活,不光是会在公爵大人那里落下口舌,而且他醒了之后难免会再次发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径,雅儿还是希望小姐您不要去做。”
“雅儿,小姐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想法,我们下人就不要掺和了。”奥德夫伸出带着素白手套的手拦在雅儿的面前,他对着雅儿摇了摇头,眼里尽是说不上来的深沉。
“是。”女仆点了点头,乖乖地后退了一步,不再向伊瓦询问。
对于雅儿的疑问,伊瓦只是浅浅一笑,虽然她没有和雅儿明说,但常年跟随着自己的老管家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伊瓦已经记不得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可事实上却过去了很久了。
那时的科斯特尔家的家主还是她的父亲,后来赫赫有名的骑士,被人称为“老狮鹫”的洛安曼达·科斯特尔。她父亲年轻的那个时候,科斯特尔家还没有发迹,没有公爵的封赐,更没有狮鹫城的控制权力。
但是她的父亲很优秀,是个伟大的骑士,是他守卫了洛卡兰帝国的南边边境,在那时伊瓦的眼中,她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强者,年幼的她曾无数次地同身边的玩伴得意洋洋地诉说自己父亲在战场上的英姿,甚至还希望自己以后,也要嫁给一个能跟她父亲一样强大的男人。
她期待着有朝一日拉着父亲的手,让父亲带着自己去城墙上看看他一手带出来战士们,自己说不准还会妄想着有朝一日,里面某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会成为自己的夫婿。
然后,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她的世界变了......
一场战役的失败,她们的城被敌军攻破,眼看着自己的妻女就要被敌军所俘虏,为了掩护母亲和自己逃走,半老的骑士使用了最后的手段——一张记录了七阶大魔法的羊皮卷轴。
狂风和爆炸席卷了整个城池,音浪与冲击波将她甩了出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迎来的日出,那第一抹阳光照进残檐断壁的废墟的时候,她的母亲以将她护在身下的姿势死去了。
仅仅一个夜晚,尚且还是个年轻女孩的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可敌人却还没死尽。
多年的偷懒终究是害了她,她根本不敌那些奸笑着的男人们,那些士兵将她丢到了一座残破的神殿里,开始扒她的衣服。
她这时终于明白,世界没有所谓的不败的英雄,就像她的父亲一样,那一天她原本的信仰崩塌了,她望着阳光下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公平与秩序的女神像,虔诚地祈祷着。
祈祷着如回忆中的父亲一样高大的英雄来拯救她,哪怕此时的她明白,神明没有理由听一个临时的信徒的祷告,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想丢掉自己的贞洁。
“呦,玩得挺热火啊,这么年轻女孩你们也玩得尽兴?不如跟我玩玩怎么样?我的技术不差哦!”
她的英雄出现了,哪怕那道身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甚至还没有当时已经接近一米八的自己肩膀高,看上去还有些瘦弱的样子,比起英雄倒更像是一个误入狼穴的小羊羔。
可那如晨曦一般的金色长发是那么的美丽,伊瓦感觉自己就像是看到了天使,不自主地朝她伸出了手,像是等待天使将她带入天堂,远离这悲惨的人世。
那个人名叫“卡娜·维尔斯娅”,按照她的说法,是一个孤单的游侠。伊瓦从没想过,那么瘦弱的身体竟然能一剑之间,将所有士兵的头颅斩下,刀光一挥,荡起一涟鲜血。
这一刻,伊瓦相信了神,相信这位保住了她贞洁的精灵是女神派来的救赎。
“我名卡娜,卡娜·维尔斯娅,已经没事了,我会保护你,拯救你的灵魂,愿森林与大地的女神庇佑你,愿爱与慈悲的女神眷顾你,愿点亮世间的希望,温暖你的灵魂,直至——日月丽天。”
精灵这么说道,美丽的软甲上一滴污秽的鲜血都没染上,动人的双眸中,仿佛承载着浩瀚的大海。
伊瓦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哭得这么悲伤,精灵轻轻抱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好多的女孩,面容温柔得就像那碎得只剩半边脸的女神。
卡娜帮她找到了父母的遗骸,将她们送到了姗姗来迟的援军里,自此老狮鹫·洛安曼达没有了,有的仅仅只是一个代公爵之位的叔父,现在的狮鹫城领主,弗拉维特·科斯特尔。
只不过那个在你回忆中的英雄已经不在了,连同那温柔贤惠的母亲一起,永远的停留在了她回忆中的那个被血染红的夜色里。
汹涌而来的往事差点冲垮了伊瓦的意志,她想起凌将为陆薇云挺身而出的一幕幕举动,那狼狈的身影与回忆中的那一夜,毅然决然拦在她们与敌军之间的半老骑士身影相重合。哪怕他们都知道自己并不能撑多久,也愿意让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先走。
或许这就是自己以前所妄想过的,如父亲一样的英雄般的人吧,伊瓦长叹了一声气,果然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忘不掉那个伟大的男人的背影啊。
更何况,这个男人是卡娜的徒弟或者是徒孙的话。
“我一定会救你的,凌将,就当是为了卡娜,”伊瓦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慢慢地在胸前十指相扣,虔诚地祈祷着,身为秩序神教圣女的她,第一次为了一个敌人而祈祷。
“雅儿,我们出去吧。”老管家不愿再打扰伊瓦虔诚地祈祷,转身便朝着门外的马车走出去。
“是。”女仆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原本好不容易舒缓开的眉头又翘了上去,她望向教延大门直通的大道,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刚刚从那里一瞬而过。
“是我的幻觉吗?”女仆摇了摇头,妄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下一刻她的娇躯便是一震,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被她当场捕捉到了。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