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快滚吧”小花妖漂亮的五官皱起来“晦气死啦！我今天准备去相亲诶！”一边用树枝子戳着卡拉的肩膀步步后退，一边往自己身上撒撒金粉“天使重赐我祝福吧！”
看卡拉这样，就是只乞丐妖精嘛，穿着破破烂烂的，灵力也很弱，一路被赶着过来的吧，此地的灵力强，自然吸引各种各样的小妖。
寻常妖精倒也无妨，只是这只妖精，长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瞳，宛如魔物一般。
这世上最邪恶的魔物被尊为魔王。
传闻，魔王便是黑发黑瞳。
传闻，魔王所到之地寸草不生。
卡拉吃痛“我马上就走啦！马上啦！”拍掉指着自己的树枝。虽然不愿意走，但是这块风水宝地属实已经被其他妖精占领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卡拉耷拉着脑袋，这片森林的尽头是平原，那边大概又是灵力贫瘠的地方了吧。
“长得一脸不详还出来恶心人”花妖啐了她一口，以卡拉为中心半径两米地绕开她跑开，正想着赶紧赴约，忽然被人猛的揪住金发，后脑一仰，瞬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啊——”小花妖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而那人并未罢休。卡拉一转身压跨在她身上，揪着她的领子，脑门顶着脑门，大声地吼着“我的样子才不是不详！”
阿西尔才不是不详，阿西尔是世界上最好点人。
其他精灵只是躲得远远的，发疯的黑色精灵谁都不愿意沾染。
小花妖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倒也不是有多痛，就是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打算破罐子破摔，要不我堕魔吧？听说魔王挺帅的？
卡拉离开森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实际上这一路她也不全是人人喊打的，她也是会打人的，就比如刚才。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被打，就比如前些天她被个强壮的树精cue长相邪恶的时候，咬掉了人家的树皮，被锤飞了好远。
趁着肚子还不饿，脑袋还清醒，卡拉决定继续赶路，找到下一片灵力充沛的地方。
肚子饿和困倦是缺乏能量的表现，通常情况下妖精们会在灵力精气旺盛的地方休息。
卡拉也不是要去哪里，就是要活着而已
阿西尔说，要卡拉无论如何活下去。
因为死，是件很痛苦的事。
阿西尔死的时候，卡拉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阿西尔...我好想你哦…”
回想起阿西尔活着的时候，卡拉还不成人形，也没有卡拉这个名字，只是一颗柔软的灵质球体，稍微比蒲公英强一丢丢的精灵。
……
阿西尔的胸口是灵力泄漏最强的地方。
因为某些不平等条约，阿西尔平时会把她放在胸前的口袋里，美其名曰“给时间不多的阿西尔做伴儿”。
实际上则是她耍无赖“你砸到我了，你得养着我。”
确实，阿西尔从天而降在这片贫瘠的山涧中…的一个小精灵身上…
她没被砸死着实是因为在这个“不明物体”流的血里泡着。
……
这个山涧的灵力着实匮乏得不敢恭维。天知道怎么生出了这么个鬼地方，整个山涧就催生出这么一个精灵，简直是全村的希望。还弱得风一吹就不知道飘去哪儿了。她生长到能待在一个地方，不被风刮走，就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可见全村的希望也是个营养不良的。
她生出眼睛和嘴巴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后了。
这这这也太好看了吧！她对着光秃秃的山涧感叹道。能看见这世界，才算真正的活着！她无比喜欢自己这双豆豆眼，觉得它们看得又清楚，又不是很占地方，万一自己以后还能长出眉毛鼻子耳朵呢？她也有五官啦！
……
关于人形，还是从山里一位隐居的“世外高人”和他夫人的对话那里得知的。
所谓“高人”，其实是某个金发碧眼的瘦高个绅士…不要脸的自居。
他们忽然闯入这座深山，并大言不惭的宣称这里是风水宝地，每日在此研究古籍炼魔药。
她经常在他们的茅屋上偷看，那位高人的夫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你瞅瞅你这大眼睛，这么漂亮，怎么就看不出这里汇聚的浓厚的天地灵气呢？”高人说自己大眼睛夫人，结果耳朵被掐的生疼。
她想着，果然还是小眼睛好。能看清这里根本没灵气。大眼睛就看不出来。
“你疯了！我要走了，这鬼地方，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夫人第无数次要走。
“别啊～我的心肝儿，诶你别走啊宝贝！honey？亲爱的？”
她呕了。
那位大眼睛的夫人走了。经年之后病死在这深山中。
因为一场感冒，没能及时就医。
高人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在他断食断水就快要断气的时候，还是她从房顶跳下来粘在他嘴边，挤出一滴自己本来就不多的灵力。
高人睁开眼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什么玩意儿？精灵？”
“有精灵？！”高人垂死病中惊坐起。
“不过…好丑的精灵”气得她嗷呜就咬了他一口。
高人显然不care，反而更兴奋了。
“我没错…我没错！我没说错！这里果然有灵气！”
“…………”
“要是阿弗也能看见就好了…”失望与愧疚再次席卷而来，刚刚瞥见光明的高人的人生再次附上了阴影。
这是卡拉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人。
人会有志向，会为此竭力付出。
人会有感情，那是人的精神支柱。
人会死，很痛苦。
在那之后高人把她当成宠物一般养。不过是散养而已，时不时地露个面，就能让他开心好几天，似乎这只精灵是他人生中唯一寄托了。
他确实疯魔了。
他喂给她食物，教她认字，识善恶，画画给她看这里见不到的万物，还告诉她老虎很危险，蛇很危险，男人也很危险。
他到了耄耋之年，她还是个灯泡一样的，高人眯起浑蓝的眼睛端详她“你是个假的精灵吧？怎么这么笨的？连话都不会说的？”
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咬人还是会的！
于是她轻轻地啃啃老人的指甲以表愤怒。
高人临终之前，她趴在他的耳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发出残破的声响。
“e—a——a—a——”
高人闭了眼，从此便又只剩她一只精灵。
在这深山里，她出不去，又没有人进来，只有这一对进得来的夫妇，都不在世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孤独，发疯般的孤独。
若是一直没有人陪伴，并不觉得孤独，可一旦亲身经历过，就无法忍受。
这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他砸下来。
……
无论出场方式如何，他的血确实香。
蹭到他的血，她史无前例地感受到力量充盈。
一下子就能开口说话了的那种！
她被砸晕，醒来看到这位恩人正脸的时候，张口就是一句“哇哦～美人～”
她自己也没想到，一生中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犯花痴。
但是从天而降的这一位真是太好看了！呜呜，黑发披散，垂直如瀑，眉毛细长而弯曲，眼窝深邃，黑色的眼眸却灿若星辰，黑白分明，鼻梁高挺，唇型如弯叶。
宽厚的黑色的风衣沾染了尘土，在风中依然傲慢不羁，。
“？谁在说话？”
“……”他声音也好听！
“？”
“这边啦！这边！”声音里透露出兴奋之情。
只见一精灵，如蒲公英一般大小，通体圆润透明，只两颗乌黑的小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声音稚嫩，可爱极了。
“你砸到我了！”还未等他开口，她连忙道：“所以你不能走，你得养我。”
声音越大越有底气！
她觉得自己已经超大声得地动山摇了，实则到了他耳边就像鸟鸣一样。
他闻声，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随即挑挑眉道：“…你刚会说话吧？”
某精灵惊了：“才…才不是！”
他语中带笑：“因为我的力量你才能说话的吧？”
“………”不知是被美貌所迷惑，还是谎言被戳穿。球体上泛出红晕，再加上她本来透明发亮的身体。
她就跟个灯泡似的，照亮了山涧的一隅。
他低头笑，露出整齐的白牙，眉毛眼睛也弯起来。虽然身上的衣服破了个大洞，还呼呼地冒血，却丝毫不影响美观。
灯泡更红更亮了。
“淦！好帅！得想办法赖上他！”她暗自盘算着。
“…好。”低低的一句，带着笑意，胸口的洞就那样敞开着，里面跳动的心脏肉眼可见。
灯泡愣住了。
“我说好。”阿西尔重复到。
“？你同意啦？哇——”她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被陌生人读懂了心思，开心地蹦啊蹦
“真的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他歪歪头，有要走的意思。
“别走哇！不要你走！你还要养我呢！你刚刚同意了呀…”
她扭扭着跳起来，黏在他黑色的长发上，扭曲着往他脸上爬：“求求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呜呜—”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把她从脸上拿下来，拎在眼前，挑起一边眉毛。“你不怕我吃了你？”
“谁都不重要，你明明都答应了—哇—”
他指间的精灵根本不在乎，用凉凉的身体环住他的手指，小眼睛中淌出泪花来，蹭在他的手指上。
“所以你是谁？”她哭着说。
上一次，直到高人死，她都没有问他的名字，连个纪念都没有。
“…阿西尔，叫我阿西尔好了。”他说。
“陪陪我吧，小灯泡。”
阿西尔的眼睛看着她，是她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答应留下来。
她终于，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答应，但是我勉为其难跟你做伴啦…”
上一秒还在喜笑颜开假装为难，下一秒就坚持不住眼泪汪汪。
“我跟你做一辈子的伴…呜呜呜…”
“…你大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而她对“陪伴”这个词似乎有什么误解，她在给阿西尔“做伴”的时候，多数在找茬。
“我想吃山北边的蘑菇，我们去北边采嘛”
“…要翻山的，小姐。”阿西尔眉毛跳了跳。
“那就翻啊？有问题吗？”
“我身上还有伤…”阿西尔用手捂住胸口，可怜地看着她。
她却皱着不存在的眉头道：“…我说北边的蘑菇能治你的伤，你信吗？”
“……”
阿西尔果真去山的北边采蘑菇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大老爷们儿，长得倍儿好看，在山里采蘑菇。
一点都不美观。
然而只是她想去那边看看而已，她从没去过北边，蘑菇并不治伤。
但是那蘑菇连味道都不好吃就很过分！
“太难吃了。我不吃了。”她吐了出来。
“……”阿西尔将蘑菇塞向那个精灵，恶狠狠的：“吞下去！”
在她终于吃掉整个奇怪味道的蘑菇之后阿西尔笑眯眯几近慈爱地看着她。
他说：“下次想去哪玩就告诉我吧。”
“那你就会带我去啦？！”她超兴奋地望着他，阿西尔真是太了解她啦！
“你自己去，不过你回来跟我说我会很愿意听的。”阿西尔仍然笑眯眯的。
“……”
……
一日，她突发奇想：“我想看日出，我还没见过日出哪！听说很好看！”
“那你自己爬山。”阿西尔甚是冷漠。
“我们一起去看嘛，你带着我爬山嘛。”她扭扭着往他胸口爬，在他怀里蹭啊蹭。
“…果然还是吃了你比较好。”阿西尔把她揪下来，舔舔嘴唇。
“哈…我忽然觉得一破太阳也没啥好看的哈！哈哈！”
“……”
当晚，阿西尔还是带她上山了。
次日日出的时候，他并没有叫醒口袋里的精灵。他独自坐在山巅的岩石上看着世间的风景。
日出很好看，而且很暖和。
口袋里呼吸均匀，似乎感受到阳光而翻了个身，他掩好口袋。
日上三竿，她睡到自然醒。
“哇你怎么不叫我！”
“你呼噜可响了，我怕…”
“！你快别说了！快忘掉忘掉！”
“你很缺力量吧，所以一直都在睡觉。”
“不是要我养你么？为什么不多依赖我一些？”
她其实是很馋他身上散发的力量，但都是眼睁睁看着这本汇聚起来的灵气消散在空谷中，除了第一次被砸到沾染了他的血外，再也没碰过那些不属于她的力量。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已经拿到报酬了。”她仰起身子看着他。
“可你一直睡觉，怎么抱答我啊？”阿西尔笑着说：“所以，多享用些也无妨。”
大白天的，她简直觉得他黑色的眼睛里有星星。
……
即使如此，她还是提了不少要求。
“我想吃鱼，我没见过也没吃过真的鱼呢！”她只在高人的画中见过，模样都快忘记了。
高人的模样，她也快忘记了。
突如其来的伤感，她失了神。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荒山了。”阿西尔如往常一般打击她。
“…哦…”
她很少见的没顶嘴，阿西尔以为她是因为不带她吃鱼在生气。
“不对，你怎么知道鱼可以吃的？”
“是不是能吃的不能吃的你都要吃一吃试试？”阿西尔又挑了眉。
她缓过神来，随口辩解道：“没办法嘛！我需要吃野生的俗物补充灵力啊！”
马上装得委屈巴巴的：“现在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
“我的力量，不够吗。”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还是说，就是馋？”他笑意盎然，明明是黑色的眼睛笑起来却像闪了星光一样明亮。
山涧中再度亮起通红的灯泡。
每每都是她挑头，最后吃瘪的也是她。
阿西尔笑得很开心。
她跳起出来，全力砸他的脑门。
然而只有她觉得很痛而已。
阿西尔笑得更开心了。
“我想…”
“不，你不想。”
……
“阿西尔阿西尔！我们再去看一次日出吧！”
……
那日如果没去看日出就好了…
他为什么不拒绝呢？
明明他知道她起不来的…
……
如今的卡拉后悔极了。大概就是失去爱人的高人有过的感觉那样。
如果她知道他会死，她绝不会以他为生，更不会让他跋山涉水劳累消耗。
即使他不会养活她，她也乐意陪伴他的…要他养活自己，分明就是留住他的借口而已啊…个笨蛋…
“阿西尔，我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