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只有他们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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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漩涡恒一方才所言确实令人瞠目结舌。
除了南溪的突然“死亡”及“被遗忘”外，勘六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与漩涡南溪同一批次的宫女，事先都经过自己的两位授业恩师，御前侍卫漩涡恒一及御林军统领漩涡焦宏的逐一排查后，才能被列入候选宫女之列。
而最为特殊的南溪，作为宇助唯一亲自选中的宫女入侍行宫一事，虽说事后被宇助尽可能压低风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走漏了些，起码自己的恩师恒一该是知道的啊。
但如今，他居然表现得像是他从来都不认识南溪一样！
好像南溪真的如他刚才正儿八经的陈述，一直被漩涡推故寄养在青龙宫一脉位于西部九品城的老家，从未来过京城！更未成为六条行宫的掌事宫女！
所以，恒一师父与先前的漩涡穗禾，对南溪的记忆……都无故消失了？
还是说所有人，除了自己……及宇助尚未如此外，其他人等……都莫名其妙地忘记了南溪曾在首都居住了长达三年的经历？！
出于一种难以形容的急切及暗波涌动的惊慌，勘六不禁张口就打断道：“那个……恒一……师父！”
可话一股脑儿地脱口，他又顿觉自己此举实在有失礼貌，麦色的脸颊敷了些茜色，干笑道：“死者……是南溪，漩涡推故的孙女，就是漩涡南溪！您真不记……”
“一个无辜惨死，却为扳倒青龙宫一脉作出重要贡献的十岁女童，想来恒一侍卫这下也会永远都记住她了吧。”宇助以不露情绪的淡声，毫无缝隙地接住了勘六越说越沉下去的故意反问。
“扳倒”一词，自他的口中平淡溢出，似是不带有什么情绪吧。
但若细细品味，总能感受到宇助潜隐的快意。像细长的铁丝，勒住了勘六的脖颈，在割破了他的皮肉之际，亦挑断了他的声带，使他无法继续言说，从而于外在伪造出了一种他渐渐弱下声音的假象。
而和明显没了声的勘六相比，宇助的音调则一马平川似的毫无波澜，包括那个实则意味深长的“扳倒”，都在他的唇覆中磨去了所有棱角，字正腔圆，淡定从容。
于是，骤然“失语”的勘六，只好咽下了自己依然被扼在嗓子眼的最后音节。而他略厚的双唇，还保持着微张的状态，可怎么都挤不出下一句话了……
勘六显然意犹未尽的言语，乃至宇助似是故意为之的接话，都静静地融化在了恒一素来深沉的灰眸中，最终湮没得无影无踪，尸骨无存。
“南溪姑娘确实可怜，包括她的祖母……”恒一看着宇助已对射至自己的那双鲜红的赤眸。
那欲滴若血的幽冷眼神，令他灰眸中的沉色也随之浓重了不少：“……即便因将功折罪，被天皇陛下破格晋升为可以入朝参政的尚侍，但也远不及孙女能起死回生、平平安安地承欢膝下好啊。”
“可惜恒一侍卫所说的箴言，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体悟到的。”宇助这次倒是回得很快，边说边将一只素白的纤手，徐缓地伸向了他若天鹅般优美细长的颈部，继而滑至衣内……
当一阵莹润又坚硬的触感，真切地传导至少年的手心时，他一把握紧的动作与他当即的聚眉几乎在同时刻发生，似是被硌到了皮肉般不适。
随后，他轻微张嘴，从白雪般的薄唇中，拂出了一句似是作为补充的幽音：“呵，我……本质上也是这种后知后觉的人吧。”
真是少见啊，在面对元朔天皇夫妇、绿罗及自己以外的人时自称为“我”，这是宇助通常的一种松懈或颓然的表现，足见他……是完全知晓南溪被穗禾及恒一……甚至是更多人皆遗忘的稀奇事！
那么照此看来，并不是自己疯了！而是……绝大多数人对南溪曾在六条行宫中的记忆，都被人……有意抹去了？！
会是谁？
恍惚间，勘六在登时拨云间月的脑中，加足马力急速罗列起自己今日在杨树林及冲到仁寿殿前的两次“梦幻”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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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六侍卫，看到您这么深爱绿罗……姐姐，南溪真是羡慕啊。”“我很快就要死了，所以，请您一定得配合宇助的计划！他身边……只有您了啊。”
……
“勘六阁下，既然绿罗姐姐平安无事，青龙宫一脉也即将被联合讨伐，您又何必再怒气冲冲地前往仁寿殿质问宇助，存心打扰他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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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称呼自己为“侍卫”或“阁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话，那么，杨树林的那个疑似南溪十六七岁模样的……拥有轮回眼的少女！却两次把绿罗称为……“姐姐”？还很深情地直呼宇助的名字！而这一系列称呼变化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才是最能揭秘她离奇“失去”痕迹并“死亡”的关键所在！
恒一答非所问地回了句：“殿下心善。”后，很自然地避开了宇助颇为摄人的眼睛：“不过，当下还有件要紧事，令微臣觉得非常棘手。”
语毕，他垂望着宇助身旁被整齐摆放在一起的尺八与三味线。
然而，他目光的停驻也只有几秒钟的功夫，又不知因何而低叹一声，终于看向面容依旧镇定的宇助，瞬眸说道：“目前，第一场事关殿下本人的行刺，以逮捕青龙宫雍珏世子而结案。但意图刺杀绿罗姬尊的凶手……还迟迟未找到。而被打入天牢的雍珏世子也很嘴硬，一个字都不屑透露。”
唉，太可笑了！能从哪里去找什么凶手呢？被恒一所言拉回现实的勘六，在心里偷偷地嗤笑道。
因为事实上，杨树林的第一场行刺，明明就是自己所为！专门模仿了雍珏独有的“百步穿杨”神功才得已成功栽赃啊。
可一想起第二场针对绿罗的刺杀，勘六既恼怒宇助的狠毒无情，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依靠一个什么样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杀手，秘密进行了第二次陷害？
“事不宜迟，烦请恒一侍卫及本宫的属下漩涡勘六，一同在皇居内细细摸排；最好避开生性鲁莽的焦宏统领，但也不能一直未果。不如先抓几个替罪羊，好安抚人心。否则，那些向来摇摆不定的贵族，能放心地把自己的女眷安置在皇居中？其实，这就和五年前处理六条行宫的投毒案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毕竟，维护中央皇权在世人眼中的威严是重中之重，是关乎信念统治的头等大事！您说是不是？”宇助拂去眸中的阴翳，微笑着道完了这一大段与他此时明丽夺目的笑容，毫不匹配的可怕决策。
的确，这无疑是不容商榷的决策。哪怕宇助的语气再怎么客气礼貌，但恒一这样的老手都是能听出来的。
气氛戛然凝滞在宇助尾音的消落之际，蒙得连空气也停止了正常流动，进而造成人类大脑的短暂缺氧。
勘六被一阵强烈的晕眩侵袭周身，忙扶着额头，高大的身子向后微倾，又下意识地瞪向了泰然盘坐于他前旁的宇助。
瞪？
也不知怎么的，他的肢体非得命令他这样做，这样……首次对宇助无礼。
“太子……英明。”老练的恒一，反应得就不像现年十八岁的勘六那般激烈了。
他长吸一口气，深深地凝望着宇助柔和的赤眸，似乎想透过眼睛，窥入这个美貌少年的内心世界……
平心而论，宇助拥有连男子都惊艳的美丽！
无论秀美绝伦的样貌还是赤红的眸色，他都像极了他生父玉女宫元朔天皇……而且，他们父子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也算不谋而合吧。
可是，和宇助过于轻松的言语里所潜伏的阴鸷相比，元朔就犹豫了些，这也是他比其子要心软许多的表现。
因此，恒一接下来慢吞吞的陈述，就是在无意中，回放着元朔那时的语气：“实不……相瞒，天皇陛下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皇后娘娘极力反对……所以暂时未果。”
“父皇堂堂天子，岂会受制于区区一个深宫妇人？再说了，既然您是受父皇之命，专程前来六条行宫，为特意躲清闲的本宫陈明今日零无宫之事，想来也能猜出父皇的真实意思吧？”宇助的明媚笑容貌似彻底黏在了他脸上，无论说出多么毫无温度的过分言语，都不能撕扯掉似的。
恒一倒也不惊异，苦笑着摇摇头，沉首闭眸，对宇助欠身，答了一声尘埃落定的：“是，微臣领命。”
勘六知道，恒一的这句“领命”，也催促着自己该是时候回一声殊途同归的言语了：“属下遵命。”
他直接对宇助叩首，这是他身为下属的本分。而他沉下身子的动作，也捎带压灭了他的诸多疑问……但他能准确无误地预感到，宇助此举必然和南溪有关！
……
“勘六，请用你的‘飞雷神’之术带我去皇居。今天，我不光要亲自答谢那位因我致残的燕庄将军，还要好好地安顿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亲生女儿的……尸体。”
五日眨眼即逝，宇助对早已协助恒一抓到“真凶”，并仍装模作样地开展暗中调查的勘六，说出了这番后者已不再震惊，唯留心痛与惋惜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