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舍身挡住落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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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六岁的仁华也很奇怪，自己脑中……竟第一时间窜出了这个想法！难道算间接承认了自己亲妹仁玉为“灾星”吗？！
不……不可能！！！
心尖，倏地掠过了一点儿深彻的凉意！她当即抱住愣在原地、一脸惊恐的孪生妹妹，像生怕她接下来会被人真当作“灾星”抓走了似的。
仁玉虽因玉女宫纹森天皇的骤然辞世吓到了，但自觉还不至于被姐姐如此小心地呵护着，又很感动仁华的暖心之举，遂对脸色格外苍白的孪生姐姐，软糯地小声道：“姐姐……我还……”
其实，她想说：“姐姐，我还好，你不用担心我啦。”
“别担心，姐姐会与你如影随形，不怕不怕啦……”然而，仁玉尚未脱口的“好”字，紧接着就被仁华口中的这句似是兀自喃喃的“咒语”淹没了。
如影随形？
姐姐，又说了一次呢。
那个时候，只比仁华晚出生了六分钟的仁玉，是真的很震撼、很动容、很感激姐姐对自己这个看似小小的口头承诺。
毕竟，已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她们姐妹二人，对彼此而言就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只有她一个姐姐，她也只有她一个妹妹啊。
所以，如影随形，不管她们究竟谁为形？谁为影？她们都是对方的唯一！是不可分离的鱼和水……
“姐姐，有你在，我不怕。”仁玉欣慰地笑着，伸出小手，温柔地擦着仁华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脸上渐渐溢出的几行泪。
她本想调侃一下仁华，明明是姐姐自个儿“吓哭”了，结果倒成了哭鼻子的姐姐，故作逞强地安慰自己别哭哩。
不过，想归想，她才不会那么没良心哦。
所以，仁玉没有再多言，只是甜甜地笑着，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擦拭着仁华脸上越发离奇汹涌的泪水。
嘿嘿，爱哭鬼姐姐！说好了要保护自己这个妹妹呢。但看样子，还得身为妹妹的自己，保护好姐姐这个天生患有哮喘的病秧子哦，仁玉在心里想道。
可真的谈论起保护，后来，却还是仁华……保护了仁玉。
或者说，是元朔和燕庄……保护了仁华，还有仁玉自己。
不久后，在玉女宫纹森天皇的葬礼上，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场意外发生了。
沦为寡妇的玉女宫雪姬皇后，沉寂了多日后，突然从其白色的振袖袖口中，抽出了一根长鞭？继而直直地朝着同样一身缟素的仁玉扑来！
说实话，当时，仁玉根本没看见那根突如其来的鞭子的具体轨迹，甚至都没察觉到雪姬对自己的袭击！
因为，她很幸运！在千钧一发之际，先后共有三个人都及时挡在了她的身前。
其中一个，就是一把揽仁玉入怀，并把她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外的仁华了。而小姑娘舍身替妹挡鞭的举动，则牵动起另外……该是两个男孩竞相冲来。
那二者正是元朔和燕庄，至于那条鞭子……最终硬生生地落在了元朔的身上。
“啪——”
霎时间，一阵响亮得足以让包括惊魂未定的仁玉在内所听到的刺耳声音，惊心动魄地划破了这场葬礼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
下一秒，侍奉元朔的侍卫漩涡恒一才回过神，冲身上已赫然印了一道血痕的元朔，惊声喊道：“太子殿下——”
“恒一，卿今后，该唤朕为天皇陛下了。”
元朔，这个八岁的美丽男孩，静望着眼前因睁圆双目，从而聚集起所有流散的理智，并随即跌落了手中长鞭的母亲，微笑着道完了这句仿佛他身上的伤痕，从不存在般的淡泊言语……
可是，那鲜红的痕迹在他雪白的和服上，恍若素雪喷薄了汩汩赤血，被午日的阳光反照得殷红夺目。
这一幕，不仅烈焰地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目，更让早已与元朔秘密相恋的仁玉，终于心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与姐姐仁华不同，她是不爱哭的。
哪怕半年前父母离世时，她都尽可能敛住那些丢人的泪水……平时也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欢脱样子，因为……笑比哭更令人心情愉悦嘛！
所以，坚强骄傲的朱雀宫仁玉姬尊才不哭呢。
奈何她终归是输了，只因为很“倒霉”地遇见了那个能轻易勾起她一切喜怒哀乐的……元朔哥哥。
他那张好看到犯规的脸、他能溺死人的温润性情……不光让年仅六岁的她一眼误终生，自此日夜对他牵肠挂肚，现今还因他受伤……竟当众急得、痛得流眼泪！
“元朔哥哥！”情急之下，仁玉索性不管不顾，一把挣脱仁华的怀抱，匆匆穿过了正以同样的姿势……似是在护着仁华的燕庄，小跑至现场唯一一个正面迎着雪姬鞭子的元朔的身边。
“放心，玉儿，我没事。”元朔侧首看向已经哭了的仁玉，鲜亮的赤眸难掩因她落泪浮现的怜惜。
“笨蛋……”仁玉的眼眶红红的，澄澈的青眸不忍地徘徊在元朔身上被划烂的白衣及由内渗出的血迹，焦灼的心愈发急得冒火！
但小姑娘一瞥见雪姬阴沉不善的面色，只好咬着牙，恨恨地眄视着这位从来都对自己冷冰冰的尊贵女子，且难以想通她为何要平白无故地……以鞭子“攻击”自己呢？
眼看仁玉已顺利脱险，虽当下情况暂不明晰，但本就是一股脑儿冲上去为保护各自心系之人的仁华与燕庄，好不容易闭眸舒口气后，又下意识地互相看了看对方。
两种同为忐忑的目光溘然触及，二者登时似被烫了般！猛地移开了他们各自慌乱的赤眸及蓝眸。
可避开归避开，男孩与女孩稚嫩脸颊上的温度所烘烤而出的红晕，则清清楚楚地烙在了雪姬逐渐平复并归于冷清的赤目中，更不必说元朔及仁玉显而易见的……小情侣姿态了。
“天皇……陛下真是上演了场‘英雄救美’嘛，虽说身手尚未练就好，但勇气可嘉，像个男人了。”雪姬扬起脸，并快速扫了眼儿子身上着实不该轻视的伤痕。
她眉心微蹙的轻微变化，随着其堕马髻上的那支金色蝴蝶步摇，在空中的摇摆中，闪过了一点快得若流星转瞬即逝的光泽。
接着，伊人淡漠地对早就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恒一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微微欠身后，悄悄前往登华殿太医院的方向……
“母后要试探儿臣就直说，只是太过认真，反而吓到两位姬尊了。”那点光，像是被寄存在了元朔的红眸中，一时间映得他秀气的面容都暖意融融；连带着男孩的语气，也恍如雪姬方才针对仁玉的危险举止，真成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及试炼而已。
雪姬眯眼，扶了扶那支步摇，别过头，没有答话。唯留一张线条清丽的侧脸，蜿蜒在世人难以靠近的雪山之巅。
同样，燕庄舍身冲在前方的举动，尽管未像元朔那样惨烈地挂了彩，但首次拉近了他与仁华的距离。
“燕庄……公子，您是为了我……才……”仁华鼓起勇气，朝脸上的绯红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的燕庄，悄悄地问道。
也许他只是为了保护仁玉妹妹吧？女孩一开始也在心里犹豫着，但身为女性的直觉告诉她，不是妹妹……一定是她！
所谓认真的喜欢，是女孩的大胆，亦是男孩的胆怯：“我……那个……你……叫我……哥哥吧。”
就如燕庄，支支吾吾地答非所问并语无伦次了这么一句。
“好……燕庄……哥哥……谢谢你了……”顷刻间若被电了般！满脸熟透的仁华死死咬唇，好掩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欢喜惊呼！可惜……她终究不争气地仅以唇语道出了自己对他的新称呼。
燕庄哥哥……
最后，他还是没听见吧？女孩在内心黯然猜想道，更懊恼自己胆小如鼠！如此关键的时刻，居然又掉了链子！
元朔与仁玉，燕庄与仁华，这两对互生情愫的小男女，在很单纯的年纪就认定了彼此，却不想在未来，他们非但阴差阳错地分离，更无可奈何地错结姻缘……
至少仁华一直都是这样看待她与元朔的“美满婚姻”的。
即使她日后为他生下了儿子宇助，即使他们成婚数十年来都相敬如宾，从未发生过一次争吵……还时时按照他们大婚前“一生演戏”的约定，即努力扮演好一对恩爱夫妻的约定！好营造落在世人眼中的帝后情深的假象。
呵，所谓“假象”，便是以演戏为基础的。
他们都在演，且演了整整十六年！
……
11月24日清晨，三十二岁的玉女宫仁华皇后晨起后，未再顺着新任侍女漩涡木琴关于“福星”与“灾星”的话题，只是梳妆打扮好，心头莫名一热，来到了位于绮云殿正前方的贞观殿。
“娘娘，陛下还在睡着。”
“无妨，本宫只是想在临行前看看陛下。”
……
贞观殿寝殿睡榻上的那个犹在沉睡着的男人，仁华的丈夫，三十四岁的玉女宫元朔天皇，白净俊美的脸庞与其身上洁白的衣衫恍若一体，似乎这男人就是由冰雪雕刻而出的……天人！
仁华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即便她……还是无法做到去真正爱他，像爱燕庄那样爱他……
幸好几十年前的意外事故中，那条鞭子也很乖觉地没有伤到他的脸，否则就毁了一个美男子的绝世容颜呢。
“陛下，臣妾走了。”她凝眸，烟视着……丈夫似被岁月凝冻了一切衰老迹象的脸，一边轻声细语，一边为他掖好被子。
那自己现在的这个关心他的小举动，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出于真意？在转身的一刹那，她暗自思索着……
“华儿，不要走。”
几乎在同时间，身后的男人，竟轻轻地道出了这声即可就切断她脑中所有疑问的……他对自己的称呼与挽留？
断裂的思绪与戛然的停驻，一同作用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及心上。
而那支曾为玉女宫雪姬太后佩戴过的金色蝴蝶步摇的蝴蝶流苏，此刻自仁华的圆盘髻上徐徐摇曳，并轻触到了伊人刚好回首的姣好玉颜上。
一种柔凉的感觉，像极了他们大婚之夜，元朔屏住呼吸，闭眼，第一次轻吻住她额上的唇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