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萱“杀了”椿》
————————
意识到仁玉可怕的意图后，漩涡萱大惊失色，不顾右眼的伤痛，挡在趴于地上的勘六的身前，张开双臂护住身后不省人事的少年，高声激动道：“请……姬尊三思！别再伤害那孩子了！”
仁玉睁了睁青眸，把带血的螺钿梳与细微有些裂纹的檀木梳收回袖内，歪着头问道：“是因为阿萱故意折断了他的右手手指，还不慎划烂了他的脸，才心生愧疚吗？”
很显然，一个“故意”，一个“不慎”，证明仁玉早已暗中出现，且极可能全程目睹了先前萱与勘六之间发生的事情。
萱一愣，心悄然沉下，明白仁玉已察觉到自己对她潜藏的恨意与忤逆。
可惜她还是斗不过她！
当前，自己又被仁玉以那种堂而皇之的理由重伤，无法与她正面反抗，只好以退为进，垂着左目的眼睑，好掩住自己眸中的惊茫，低声道：“不错，奴婢不忍让他再做那种事。且不说佳子是她的师娘，万晴是木琴的女儿，更是雍珏心仪的姑娘……”
“前面的理由我能理解，只是万晴与勘六有何重要关系？听着很牵强哦。”仁玉以葱指勾起萱尖尖的下巴，看着她依然垂下的褐眸。
“姬尊！您一定……得让佳子及万晴死吗？”萱抿唇别过头，面露不忍，没有正面回答仁玉的问题。
仁玉勾眉，强行扳正萱的脸，凝眸道：“那你想让雍珏死吗？”
话里话外，萱听出现今能拯救雍珏身体的方法，可能与她被仁玉安排的剜心任务有关。
思量一番后，萱对视着仁玉阴森森的青目，试探性地问道：“雍珏……到底被宇助做了什么？”
“看他的症状，是你最意想不到的‘操脑之术’。怕是南溪那丫头告知了宇助如何施术，才让那小子对雍珏下了毒手。而根据禁术典籍记载，医好此术的唯一办法，就是收集十颗来自涡之国十大贵族女性的心脏作为药引，且越年轻效果越好。当下，我和绿罗、还有佳子是朱雀宫尚存的人选，南溪因为是‘工具人’而不达标，我和绿罗更不能作此牺牲。所以，只能从其生母亦为朱雀宫贵女的佳子下手。至于万晴，你就不必想着那种中了侵心兰无解之毒的女人，日后去服侍雍珏了。”仁玉冰柔的莲掌捧着萱的脸，那随言语越发寒冷的感觉，细针般密匝匝地刺痛着后者的心。
“是……奴婢……知道了……”听完对涡之国各类禁术及秘术了如指掌的仁玉所言，萱隐隐咬牙。虽仍不太相信是宇助害了雍珏，但她目前仅能装作对仁玉言听计从，起码保住自己。
“你理解就好。接下来，我用时空忍术带你走。你的手术得马上进行，耽误不得。”仁玉像上次面对庆元时，以两指将附着在其右眼球表面上的透明薄片拈出，露出一枚点缀着两只黑色勾玉的红色眼睛。
“这是……奴婢记得燕庄死前开启的写轮眼尚不完整，您要以此使用时空忍术吗？”萱不解道。
这听着很玄乎。
据她了解，宇智波一族中只有部分万花筒写轮眼，存在时空忍术的功能。而仁玉移植自燕庄的双勾玉写轮眼，应该无法施展高级的忍术。
“不愧是阿萱，说得对，当然——不能。”仁玉嫣然一笑，其左目也在她优雅的举动间，同样露出了紫色的真面目。
“呵，您完全舍弃了与生俱来的青色双眼。”萱望着面前双目为一赤红、一淡紫的仁玉，幽凉浅笑，侃侃道：“不知这左目的轮回眼，及右目的写轮眼，又让您这位天才发掘出了何种时空忍术？”
仁玉妩然勾唇，眼波流转，迂回着她骨子里的媚态：“嘿嘿，我不否认自己对钻研忍术及禁术的高度痴迷，算是你口中的‘天才’吧。”
萱不由得凝神，开始细听仁玉解说：“黑绝告诉我，出身漩涡一族朱雀宫贵族，本就属于大筒木阿修罗后代的我，一旦拥有燕庄代表着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且他生父为宇智波斑，即阿修罗的兄长，宇智波一族的祖先，大筒木因陀罗的转世，那么……”
几乎是仁玉戛然止语的一刹那，萱猛地发现自己竟现身在不久前，曾去过的皇居地下天牢中！
“……便形成一种因没有吞下神树果实，算是初级的‘轮回写轮眼①’这种‘血继网罗②’。能在发动一瞬间，将自身和其他人所处的空间，转移到其他地方，即大筒木辉夜的‘天之御中③’之术。使我把你一眨眼的功夫，就带到你最想见的人所在的……天牢。”
仁玉边说边移开苗条的身子，而她撤离后，身后赫然是那个睁大墨眸，惊恐地盯着萱的散发少年，青龙宫雍珏世子。
“雍……珏……”一见到这个自己视作儿子的男孩，萱欣喜若狂，甚至没发现仁玉似是“穿越”般，已转移到牢笼外。
而此时此刻，未像以往顶着漩涡椿样貌的她与雍珏，就身处在牢房中。
“你……是谁？！”雍珏被面前这个乍然出现，且自己既不认识，右眼还血淋淋的女人惊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双手在周边胡乱抓着寻找防身工具，却冷不防摸到了一把他最擅长的弓箭。
“我……我是你的椿姑姑啊……孩子……别怕……”萱知道自己毫无准备地以这种狼狈可怖的模样出现，的确吓到了雍珏。
紧接着，她惊觉仁玉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笼柱外，如看戏般观望着自己时，她终于悲哀地认清自己被算计了，动怒道：“仁……仁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雍珏，就是她，漩涡萱，杀了你视如母亲的椿姑姑，漩涡椿。”仁玉没有理会萱的狂声质问，以右手食指指着正恨恨地剜视着自己的萱，异色的双目噙满了泪光，看着笼中骤然色变的雍珏。
“什么……”萱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漩涡椿”与“漩涡萱”两个身份上被区分开了。
明明这二者都是她！眼下却被仁玉当着雍珏的面儿，扣上“萱杀了椿”，即“自己杀了自己”这种可笑的说法？！
当萱惊愕这种难以言喻的糟糕情况时，雍珏则为杀母之仇的痛恨与悲怆驱使，随着猛地丢下手上弓箭的举动，放下了先前对这个独眼女人的惧意。
少年疯了般冲过去，恶狠狠地掐住萱的脖子，红着眼睛，满脸泪水，嘶吼道：“你这个丑陋的魔鬼！！！你杀了我……我妈妈！！！我和你拼了！！！”
妈妈？
十二年了，漩涡萱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主动叫她……“妈妈”。
“孩子……我……我是你妈妈……”
为他狠劲儿地抑制着呼吸，近距离以仅存的左眼，凝望着这个虽手头发狠，但脸上掩不住失去母亲创伤的孩子的沉甸负荷下，悲喜杂糅的萱泪雨涟涟，哭他视她为母亲，也哭他喊她为“妈妈”，更哭他不知……她，漩涡萱，就是漩涡椿，他的妈妈啊。
“呸！你还有脸胡说！你杀了我妈妈！又想冒充她！我……我杀了你……”雍珏被萱的实话激怒，手上力道陡然加大。
可在那么一瞬间，萱与椿相同的褐眸及相仿的神情，让他一时失神，渐渐松软了双手，瘫坐在一旁，无助地哭泣着。
“雍珏！别怕，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呢……”萱咳嗽了几声，抱住哭得撕心裂肺的雍珏，以一种比之前更坚定的语气，安慰着那时就疼得失去了知觉的他，越发泪如雨下……
她的泪，包含了太多太多，有欣悦，有酸楚；有感动，有无奈。
然而，比起身体的伤痛，脱险的萱更窃喜雍珏还是对自己下不了杀手！只因为她与椿虽容貌不同，但……但母子连心！他能感受到的、能感受到的……
“你知不知道……五岁那年……她走进我的生命中……无数次……我都想喊她为……‘妈妈’……我一出生就没了生母……即使平时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我都想有个妈妈啊……而她到来后……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有我最爱的乌冬面……我修行时饿了……她给我甜蜜蜜的水羊羹……给我擦手……给我喂味噌汤……还怕我吃饭说话会噎着……她说……她说……和我在一起……她很开心……”
雍珏呜咽着，回忆起他与自己椿姑姑的美好时光。也没有反抗萱，或是在她怀中，仿佛嗅到了椿姑姑温暖的气息。
“对……和您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孩子……妈妈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陪着你……守着你……”听到雍珏对自己……是对椿的真情流露，萱哭得左眼都肿了。颤抖着两臂，紧紧地搂住雍珏，像雌鹰在护着雏鹰般。
“可是……我对不住她……十岁那年……她走了……我碍于对生母的思念……没让她听我喊一声……‘妈妈’……甚至她临走时……父王都不让我送她……两年后……为了能正大光明地见到她……我不仅如她所愿……练成了……‘百步穿杨’的本事……还努力学习《青海波》……只为选中后……去京城皇居……见她啊……”
雍珏哽咽着，尽数道完他深藏多年的心里话，引得萱泪水决堤。单是一只左眼，就把雍珏的散发，淋染出大片发暗的斑驳，凝结着她的喜极而泣。
但少年一提起五年前他前往皇居的事情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他又回到了像上次萱化作椿探监时突发状况，抱着头顶，疼得面无血色，含泪以唇语，呼唤着母亲：“妈妈……我……我好疼啊……”
“又是头顶吗？！别怕，妈妈在这里，妈妈想办法救你！”萱心如刀绞，咬紧牙关，搂住雍珏，看向笼外目露莹光的仁玉，指着她，寒声道：“是你干的吧？我就知道你在撒谎！是你把我儿子折磨成了这样！贱……贱人！！！”
主仆多年，一同长大；惺惺相惜，患难与共……不想她与主子仁玉，居然走到今天这种彼此陷害、最终决裂的地步，真让人唏嘘！
“我正感慨你们姗姗来迟的母子情呢，不料阿萱你一朝得了个儿子，就忘了我这个主子。果然你和仁华姐姐一样，嘴上说要与我‘如影随形’，结果一个个地背叛我……真让我伤心。”仁玉轻嗤一声，以指腹抹去雪颜上滑落的水珠。若一株雨后的白玉兰，凄楚地绽放着。
“不……不是我和先后背叛你……想想你这些年来做的恶事……哪件不令人发指？！不遭天遣？！是你自己多行不义！！！是你下定决心、自甘堕落，要当一颗货真价实的‘灾星’，只想报复世界、为祸苍生，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无辜之人！才叫你众叛亲离！！！”萱大力甩开手，失去一目的苍白容颜写满了讥讽，对仁玉无情地谴责着。
“‘灾星’吗？哈……”每当提到这个影响了仁玉一生的标签时，她总会止不住地回味细品，从不厌倦。
萱叹口气，也深知仁玉是个可怜人，摇头喃喃道：“是你把自己……变成了真正的灾星，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阿萱，还记得你当年对我的承诺吗？”仁玉咬唇，扯着唇角，凄婉仰首，复述着昔年她们还是好姐妹时的岁月，乃至萱对自己的不离不弃：“‘姬尊，无论如何，奴婢将与您如影随形。’‘奴婢自始至终都只有姬尊一人，所以您不需担心，放手一搏即可。只要您回头，奴婢必在您身后。’……”
物是人非，人心易变。
那年同生共死、那年风雨同舟、那年相互扶持，却敌不过之后的各种考验、各种意外、各种变故……
世上最心有灵犀的一对主仆，仁玉与萱，终究分道扬镳了：“……现在，你不止有我，还有庆元和雍珏。为了这对父子，你，早都忘干净自己说过的话了吧。”
言毕，仁玉异色双目中的泪，断了线般浮上来又溢出去。清亮的泪水，汩汩地湿润着她艳红的唇，如她同萱一样，那颗被撕扯得鲜血淋漓的心。
那些年，两个为世人抛弃，在浅草寺中相依为命的女子，曾许下的真心诺言，终在光阴流转间，伴着似匆匆流水不复返的时间，冲淡了最初的脂粉香与唇脂红，褪色为再也回不去的沧桑陈迹，并无声地标志着，她们如影随形的主仆情……彻底终结。
“抱歉……我真的……学不来您的狠绝做法……也练不成您断情绝爱的心境……”萱被仁玉鲜有外露的怆然，扎痛了哭得红红的左边褐眸。
她承认，自己在一定程度上，是背叛了仁玉。
良久，她怅然轻叹，垂目胧视着怀里疼得昏死过去的雍珏，轻抚着他的脸，温声道：“自从遇到这孩子……我真的不能割舍他……”
突然，她像做好觉悟，不舍又轻柔地安置好雍珏，温柔地理顺几缕粘在他额上的红色散发，轻步行至笼外，对犹在拭泪的仁玉重重跪下，凄恻道：“求您放过他……哪怕……叫我死……”
“哈哈哈哈……不久前，仁华姐姐为求我放过她丈夫元朔哥哥而自焚身亡；阿萱你呢，为求我放过你新认的儿子雍珏而一心求死。你们两个，都曾与我有‘如影随形’的约定，可一个比一个火急火燎地违约！既然仁华姐姐把自己烧成黑乎乎的焦尸，倒真成了我的‘影子’。那么阿萱，就让你……被自己儿子射杀并溶尸于这处地下天牢里，也当我的……‘影子’吧。”
仁玉长长地吸口气，抹掉自己脸上最后一丝泪痕，隐去双目中最后一缕温情，深深地看着萱……
不，是萱身后已默默起身，面无表情，拉开弓.弩，将利箭直直地对准背对着他的萱的少年，涡之国唯一拥有“百步穿杨”美名的青龙宫雍珏世子。
【注释】
①轮回写轮眼：起源于大筒木一族，属于血继网罗。一种只有通过吞食神树果实，才能开启的特殊瞳术，其外形上呈现出九勾玉轮回眼形态，颜色为红色，拥有轮回眼和写轮眼的能力，是写轮眼和轮回眼的始祖之眼。本文设定仁玉出自漩涡一族，在同时拥有轮回眼和写轮眼的情况下，也获得了这种能力。
②血继网罗：是一种凌驾于“血继限界”和“血继淘汰”之上的能力，由火、风、土、水、雷、阴、阳七种性质变化融合而成。
③天之御中：属于血继网罗，轮回写轮眼的能力之一。术名源于日本神话中的“天之御中主神”，使用者为大筒木辉夜。能瞬间将自身和他人所处的空间转移到其他地方，且没有可以与之抵抗的忍术。而依靠自己能力，回到原来空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是一招非常恐怖的忍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