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狱中强行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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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百筠从她手中夺过书信的激烈反应，既让雪姬首次体会到浴才教授自己“杀人诛心”的效果的同时，也让她在心头微微掠过一丝不忍。
她的“不忍”是多方面的，不止在于污蔑已死关悦对百筠的感情，也在于让百筠误会关悦而痛彻心扉……
“怎么会……这真是……他写的……”如果说百筠最初抢走那封书信，是为验证后好反击雪姬；而当真的看清那无疑是心爱男子的字迹时，再三辨认下，她睁圆亮晶晶的墨眸，双手一颤，像捧着一块烫手的烈炭。
那种连百筠自己都无法从外观上找出误差的字形，在洁白薄纸上汇联成黑漆漆的字段，小虫子般爬上她心头，啃咬她的血肉……
“及早清醒吧，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不值得你与自己的母国为敌。”雪姬刻意避开百筠含泪的墨眸，也不愿多看她越发失常的表情变化，隐秘地咬了咬牙后，猛地转向她，血眸聚光，双手合十，严声喝道：“忍法·秋好传承！”
雪姬最后咬出的似是和涡之国巫女传承使命有关的施术名词后，百筠陡然睁大眼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奈何为时已晚，雪姬话音落毕，百筠手中舍不得亦来不及脱手的白纸上的文字瞬间蹿跳出来！
那外形上原本是言明关悦要同她一刀两断的绝情文字，变形为一行游走的符咒，飞速爬向百筠，如无数条黑色的链条密匝匝地捆住她全身。
“啊……你竟会……”在雪姬面不改色的施术下，震惊的百筠浑身都为那种黑色的符文遍布，疼得钻心喊叫，连语句也四分五裂。
“我毕竟是巫女的女儿，自小就很好奇母亲习得的各种秘术、巫术、禁术，硬是缠着她学了些皮毛，包括巫女交接仪式的‘秋好传承’。虽说她只是抱着应付我的心态随便教教，可并不妨碍我暗中练习掌握。”雪姬由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紧紧地裹住百筠，黑黢黢的一大片似是贪婪地吸干她鲜血的毒虫。
这恐怖的一幕便是雪姬从母亲惠席那里习得的历代巫女进行使命交接的秘术：忍法·秋好传承。节选了第一代巫女玉女宫般若姬尊的原名，顾名思义，即雪姬将以此术取代百筠成为涡之国的新一任巫女。
一般而言，选择下任巫女皆由现任巫女本人综合选拔后落定，再由中央天皇拍板，最终由巫女将接班人收为弟子，开始教其着手巫女各项事宜。
百筠接任巫女后，对继承人的要求极高，多年来以各种理由否决不少贵族殷切推荐的族女。
直到近来朱雀宫一脉诞生了一对嫡系孪生姐妹时，据说百筠似乎颇为满意，有意将其中一位姬尊作为自己的徒弟。
可眼下百筠犯了事，也许朱雀宫的两位姬尊符合她意，也来不及让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学会传承术好接替百筠。因而，雪姬擅作主张，想出由亦会传承术的自己接任巫女。
这样一来，既可让百筠无法仰仗她的巫女身份逃避制裁，也可延续这项使命传承，背后更不为人知的，则是成为巫女的雪姬将以“复璧之术”为辅助，彻底断绝与纹森作为夫妻间的肌肤之亲，就如她母亲惠席和生父核威般……
作此决定，雪姬完全背着信赖她的浴才。甚至浴才也想不到儿媳竟会以她自己作为新一代巫女，好抹杀百筠活命的最后一道护身符，说来说去……雪姬只为将百筠置于死地！
“如果……不出什么岔子！”当百筠为那些黑色符文围得只露出一张痛苦的脸孔时，反过来看着只双手合住施术的雪姬，无形中则被转嫁百筠身上有关涡之国所有秘密的记忆带来的负荷感到吃力：“下一步……般若大神将由我召唤而出！会把沦为废品的你的灵魂吞噬殆尽！”
遥想十三年前，因父亲之殇一心赴死的母亲，就是由百筠对其施展传承术而为般若吞食灵魂身亡。
所以，即使母亲心甘情愿，百筠被迫执行，浴才背地默许……可雪姬至今都不能说服自己不去恨百筠！
而今她作为惠席之女，以那封提前被做了手脚的书信为幌子，借此突袭毫无防备的百筠，再度进行使命交接，也算她时隔多年后为母报仇！
曾亲眼见证师父惠席如何为这种符文缠身，被可怖的般若吃掉灵魂的百筠，很清楚她将面临何种死胡同般的命运。
在死亡的压迫下，孤傲的她念及腹中的小生命，不得不扯着嗓子，低头求饶：“不……雪……娘娘！求你……”
为母则刚，刚在坚强，亦在服软。
关悦死后，百筠其实生无可恋。但不久前听到探监的藤陇对她亲口说出，她竟怀着爱人的孩子，才重燃信念更想活下去！
当人真想活着，特别是为了孩子，尊严道义什么都得抛在脑后。
哪怕是冷清高傲的百筠，也在听完藤陇提到的纹森那个很疯狂的想法，即名义上让她嫁给纹森，生下女儿后再和他离婚，好给孩子一个名分而微微动摇过，却碍于底线与原则，终没松口半分。
然而，雪姬现在纯粹要她性命，使百筠才看清纵使自己忍辱负重，以这种既对不住纹森夫妇，也对不住关悦及孩子，更对不住她自己骄傲的方法苟且偷生，作为纹森名正言顺妻子的雪姬，又岂会甘心受此奇耻大辱？
“呵，求我？”眼看百筠对自己屈服，雪姬反倒变本加厉：“你当下能保护你孩子的办法不正是挤掉我的位置！好给你们的野种找了纹森那样出身高贵的父亲，并给我的元朔无端添个妹妹！这种恳求亏你有脸说得出口！”
想起纹森为搭救百筠不惜提出离婚、再婚又复婚的糟糕策略，雪姬恨得咬牙切齿！
就算她明知百筠腹中骨肉准确无误为女婴，日后定不会威胁元朔的地位，可她作为女人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不……我的……孩子……”雪姬决然的拒绝摧毁了百筠本就卑怯的侥幸，在前者愈发灌满浓烈恨意的施术下，百筠身上的符文几乎把她围得水泄不通。
伊人乍一看若满身都被正蠕动的黑乎乎之物包裹的不明怪物！哪还是平日里一株高雅清丽的“水仙仙子”？
这瘆人可怖的画面，非但没让雪姬恐惧，反而因百筠加剧的痛楚品尝到巨大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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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在动情抚摸的女人，于你手下逐渐腐烂；愿使你神魂颠倒的女人，在你怀中腐朽为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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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应景地回旋出般若为自己对百筠施布的诅咒，雪姬看尽情敌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睁大血目高声道：“愿你在动情抚摸的女人，于你手下逐渐腐烂；愿使你神魂颠倒的女人，在你怀中腐朽为枯骨！腐烂吧！腐朽吧！纵然我以后再也不能为他拥抱！你也休想成为他的妻子！更不必说卑劣地钻到……仅属于我的他的怀中！”
在愤恨的咒语作用下，雪姬生灵脱壳的同时，般若伴着一阵阴风出现。狰狞的面容，惨白的长衣，还是记忆中般阴气逼人，却是雪姬此时最向往的神明。
可般若对正期待满满地凝视着自己的雪姬，开口就破灭她的美梦：“不行，当她献身给外族男人关悦时，她身为巫女与我之间的契约就消失，致使我吃不了她的灵魂。”
“您在胡说什么呀？！赶紧夺了她的灵魂！！！让她们母女俱损！！！”好不容易盼到诛杀敌人的关键时刻，般若的解释给雪姬当头一棒，让目前根本听不进去的她狂躁地嘶吼，非要般若将百筠杀死。
“很遗憾，她命不该绝，因此……”难得般若这样的凶神恶煞也会面露难色，鬼森森的话未说完，一个突然闯入的影子竟重击毫无防备的雪姬的后脑勺。
眼前一黑，合紧的双掌倏地散开，雪姬撑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唯有脑后正慢慢外延的温热，让她惊觉那是自己的血液在流淌。
“好大的胆子！是何人……”再也扛不住的她因被袭击消散了刚现身的般若，一头栽倒于地，继而为小腹的一阵更似牵扯到五脏六腑的剧痛撕碎了所剩无几的意识。
……
“雪儿！”
眼睛朦朦胧胧地睁开，撞上一双和自己同色且写满惊慌、心疼、懊悔等多重情绪的眼眸，雪姬蹙起眉头，感觉头部似被纱布包住，还有些轻微的恶心。
“怎么回事……这是哪儿……”她刚想起来，霍地为腹部更剧烈的痛感拉下身，拼命捂住，痛得眼泪都挤出来。
“没事吧？还疼吗？”那人立马抱她入怀，熟悉温暖的气息渐渐缓和了她的不适。她半眯眼打量着，良久低声喃喃：“纹森……哥哥？”
“雪儿！都怪我！”拥住雪姬的男人被她一声软绵绵的“纹森哥哥”，顷刻间击溃所有坚强的伪装。
他牢牢搂紧她，难掩凄怆的声音也陷入她体内：“怎么又和第一次一样！你怀了孩子却不告诉我？尽管注定因有了元朔不能生下，也好过你受伤糊里糊涂地流掉啊……”
孩子？
雪姬当场愣怔了。
“没事没事，好在发现及时，你一切平安。”纹森酸楚地哽咽着，温声细语中流露出对那个事实上连雪姬自己都未察觉就没了的孩子的愧疚与怀念。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骤然得知已稀里糊涂失去骨肉的雪姬即便云里雾里，可母体残留的孩子离去后的生理痛感，还能无情地提醒她——
她的孩子没了！！！
“冷静点儿，雪儿！”纹森按住挣扎的妻子，轻而易举地嵌固住实则虚弱的她。
他对无助地在自己怀里默默哭泣的雪姬，犹犹豫豫地张开嘴，就被自己父亲玉女宫浴才天皇毫无温度的言语撕开那道疮疤——
“三日前，是藤陇那个逆贼，他擅自劫狱！杀害狱卒并袭击你，以致……”说到儿媳虽不能生下但确实因藤陇而死的第二个孙儿，浴才咬牙，阴沉的眉宇尽显帝王的愠色：“……害你负伤小产！罪大恶极！”
“杀了……他！杀了那对狗男女！！！”弄清那个在狱中重伤自己，导致计划失败并流产的真凶，雪姬在母性的驱动下挣脱丈夫。
她不顾身体孱弱，扑到浴才面前，为他忧虑地扶住双臂：“父皇要为我……更要为您的孙儿讨个公道啊！！！”
“雪儿！你先别……”纹森见妻子情急发狂，本想劝解，却遽然迎来雪姬转身后的一巴掌：“纹森你混蛋！！！”
经受丧子之痛的雪姬连浴才都拦不住，扯着纹森的衣领，恨不得把他撕裂：“那个不干不净、不知廉耻的贱人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您这位堂堂太子不惜……哈哈，不惜给她肚子里的小杂种当父亲！还……还要废弃为你生下元朔的我！更要你为她及那个害死你骨肉的藤陇求情！”
雪姬含泪含怒的控诉让纹森愧怍得头也不敢抬，扶好站不稳的她，别过脸小声嗫嚅：“抱歉……是我先前考虑不周，只想着让百筠活下……”
“呸！贱人有何资格苟活于世！”雪姬压根儿不想听到百筠的名字，特别是丈夫直呼其名。
她推开他，虚晃地枯立还不让人扶。抹了抹泪，忽然笑得十分恶毒：“她呀……就是万人骑的婊.子！使作为有夫之妇的太子殿下神魂颠倒，还被那个外族贱民上.了！然后……哈哈，又让那个藤陇为她劫狱……”
咬实“劫狱”一词后，她霍然色变，冲到浴才身前，见他神情阴冷，不禁瞪直眼睛，小心翼翼：“父皇，难不成他们……”
“你遇袭当日，百筠在藤陇的庇护下已连夜乘船逃离涡之国。藤陇倒还识相，很快自首，已被打入天牢。”浴才话语间并未因藤陇的事后行为松懈怒意。
他一手扶好雪姬，另一手握死拳头，龙颜大怒：“他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私放百筠，造成涡之国的巫女传承不得不中断！”
“杀了他！父皇！把他五马分尸！”藤陇的名字牵扯起雪姬后脑勺的伤口，痛感每加重一次，她的仇恨就加深一寸。一分一毫地积攒，她的恨足以把藤陇千刀万剐……
“放心！朕已下旨……两日后对藤陇施加锯刑①！”浴才握住雪姬的手，好让她相信自己作为天子对敌人的不留情面。
紧接着，他早有准备地看向欲言又止的纹森，掷出寒冷的眼神堵死后者的话：“……纹森，你去执行！”
【注释】
①锯刑：一种特别的分解刑，刑具是锯。东方人喜好横锯，西方人酷爱直锯，日本人也热衷直锯，他们惯常从头顶开锯，西方施刑者则倒行逆施，从两腿之间腹股沟的位置开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