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埋只觉自己听错了。
向来只有他与别人谈条件,何时轮的到别人来左右自己。
虽然身子万分不适,但他始终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显示出一分一毫的痛苦与狼狈,只有那苍白的脸色能够证明他的确生病了。
虽然喉间不在瘙痒疼痛,魏埋还是低咳了几声才带着几分不屑与凉薄说道:“你凭何与本太子谈条件?“
宁安蓉坐在床畔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人声音也微哑道:“迪令赶来的话,他只能替你收尸。想必殿下也深知伪罗散的药性。”
魏埋听到迪令与伪罗散时,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澈,幽深晦暗的看向宁安蓉,一边轻咳一边问:“你究竟是谁?”
“自然是救你的人。”宁安蓉摆出一副高傲自大的样子,眼神清高,接着道:
“我本可以不救你,以保我自己的身份。但是看在迪令的份上,我勉为其难救你一命。但你必须答应我,我能救你伪罗散的事要替我向迪令保密!”宁安蓉看着魏埋,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既是看在迪令的份上,为何不让他知道?”魏埋心知肚明,调试的解药除了迪令之外根本无人能制,而罗天文却说自己能够解此毒,必定是偷窥了迪令的宝贝医书,才不愿让迪令知晓?
宁安蓉也不急,答非所问道:“知道你服伪罗散的除了迪令还有谁?。”
“向天。”
“你们应该已经命人通知迪令了,但是就算他赶到了,也无济于事,所以让传信的人回来吧。除了你,向天也必须替我守口如瓶。”
“你凭什么觉得本太子一定会答应你?”这种站于下风的姿态,魏埋并不愉快。
“因为我知道你隐瞒内力,必定不想让人知晓,想必是想瞒着大兮宫里的某个人。”为何隐瞒内力,宁安蓉并不知晓,但为了隐瞒习武之身愿意服此药必定事关重大,这件事对他一定很重要,不然谁会愿意服此药,给自己找麻烦。
“罗公子作为医者,行医救人本是善事,却用来胁迫人?咳咳.....迪令身边怎有你这种行偷鼠辈。“魏埋轻讽,眼底不屑一览无余。
宁安蓉身子一僵,脸色一沉又马上恢复如常,他总是喜欢挖苦讽刺,她应该早就习惯才是。
“殿下,你的时间不多,无论你答应与否,我都会救你,就算你好了极有可能会杀了我,我也会救你。”她就算是与他做交易,获利的永远都不是她。
他可以杀了她,也可以不遵守约定,因为她势单力薄,就是想告密到大兮宫,也抵不过他的能力。
她只是想不管如何,至少她救了他,若这人还有点良心,想必应该会答应自己,她必须堵一把,有这一赌注总比没有好。
她救他只因为她会医,而他又是被她害的才会这般,不然他怎会蠢到不带解药。
还有一点就是他是阿令的朋友,还是很重要的朋友,不然此等密药,不可能会给他服下,更不会为了他说服大宁大兴前来大非相助。
也因自己的另一个小小私心。
不过她若死了,行迹暴露了,对不起的还是九泉之下的母妃,自己任务未成,倒还是纠结于这儿女私情。
“你倒是想的透彻。”魏埋淡淡道,对她突然放低姿态感到些许畅快,随后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喘急不以,叫他如何克制都克制不住,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最后一口鲜血喷泄而出,渲染了整个被褥。
宁安蓉立马掏出怀里的药丸,让他服下,又用银针封锁了几处要穴,魏埋颤抖的身子才微微镇定。
“此解药制作繁琐,我需准备一番,丑时我会再来给你施针,草民先行告退。“宁安蓉起身准备离去,手却被魏埋一把拉住,手上适才装药丸的瓷瓶因为拿的着急,一时疏忽,所以还未收回怀里,瓷瓶不稳滚落在床畔。
魏埋抬手拾起瓷瓶,眼神微凝。宁安蓉一把接过,疾步出了房间。
魏埋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小样,竟是与适才的瓷瓶样式花纹一模一样,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
唤来在门口等候的向天,低语了几句,向天抱拳应是,便出去了。
这两日,宁安蓉一直呆在琉璃府,吩咐向天去太医院捡采药物,让澜石在各大药坊购置草药,雪玉则一直在药炉子前生火。
她突然觉得,有点事情做,日子真的比平日无所事事的时候过得舒坦。
廖森雅这两日一直跟着宁安蓉,一日没合眼的宁安蓉看着坐在一旁昏昏欲睡,小鹿点头的廖森雅,实在忍不住,对她说道“我是要救他,又不是要杀了他。你用得着盯那么紧吗?快去睡吧。”
“是你说的救不了,这突然又救的了了,你若真的记仇,趁我不注意投毒杀了他怎么办。”廖森雅站起身,涣散的眼眸又恢复了光彩。
宁安蓉轻讽:“我若真要下毒,你看得出来吗?再说了,现在要杀他何其容易,哪需我投毒。”
廖森雅看看宁安蓉面前一摞摞不知道什么药材的草,撇撇嘴,也是,谁会这般光明正大无聊不睡觉,就为了毒死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也是实在太困了,廖森雅出了药房,回房歇息了。
第三日,魏埋看着宁安蓉端来的解药,不解道:“怎么是汤药?”
安蓉揉了揉发麻的头皮,语气不悦道:“时间紧迫,没时间炼制成药丸。”
此药由五十一种草药炖制而成,三种致命毒药与草药混炖,草药中和毒性八个时辰,在加入最后一味药引子炖制三个时辰以上才可达其解毒效果。
为了五十一种草药,大非太医院为了配齐,费了好大功夫,好在虽然珍贵,大非宫里还是勉勉强强凑齐了四十六种,毕竟大非土壤肥沃惊奇,也是草药的盛产地之一。
剩余五种草药,宁安蓉又命澜石买了十二种药材混至代替,倒也是有些疗效。只是那三味毒药让她非常不舍,那是她出发时,匆匆炼制的,仅有少量,其剧毒效果极佳,且制作工序也与其他多有不同,到不想就这般白白做了解药。
但只有宁安蓉知道那最后的药引子最是令她难受。
魏埋将信将疑的喝下了,苦中带着一股腥甜,胃中如潮水般翻涌,大有冲破喉咙的架势,险些吐出时,宁安蓉立马掏出银针,连连扎下数针,魏埋才平复了胃中波涛汹涌的恶心。
“口感极佳。”带着几分笑意说完,魏埋盘腿坐于床上,额头细汗密布,体内真气自丹田出慢慢游走致全身动脉,运功压下因药力导致的燥热,筋脉才得以重组。
魏埋没想到这汤药竟真的有用。
宁安蓉紧张的看着魏埋,毕竟不是用原来的方子制作的解药,她很害怕自己的自作聪明会不会出什么差池,看着魏埋渐渐红润的脸,宁安蓉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她很开心,她终于为迪令做了一件事,等她回到大宁,她一定要亲口跟他说,问问他能不能看在她救了他的挚友,原谅她所犯下的错。
梦里她见到他了,他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带着温柔的微笑,平淡疏离的对她行礼,恭谨且淡薄。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微微睁开眼,她已经回到了静仙庵,手上有温热,侧头一看,是彩萱。
啊,他们有几日没见了,想起彩萱对自己有意,心中又开始烦乱起来,手从她的手中轻轻抽出,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彩萱。
“公子,你终于醒了。”彩萱喜极而泣。
宁安蓉淡淡道:“我睡了多久?”
“也就三个时辰,你从午时被抬回来一直睡到现在。”彩萱双眸含泪,哽咽的回道。
宁安蓉嘴角微抽,才三个时辰,你这样子让我以为我睡了三天三夜。
“饿了。”宁安蓉沉默半晌说道。
“彩萱这就去膳房准备。”彩萱立马起身,抹了把眼泪,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宁安蓉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起身倒了杯水,喝下。
自己竟然因劳累过度而昏倒,实在丢人丢人。
右胳膊有些疼痛,宁安蓉眉头一皱,倒吸一口气,将大敞的门扉关紧,布了药,防止外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