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星，星际飞艇二号入港口。
从第三五七八六号收容星折跃返回的星际游艇，已经从星空中出现，缓缓入港。
这一路上，被超级大馅饼砸中的马可总执掌、波罗副执掌，不知道说了多少感谢的话语。
二十多分钟的折跃过程，那位孙春芬小姑娘，竟然没能摊到机会，和明永健说上哪怕一句话。
当然，同样没能说上话的，还有那位已经被开除了的马屁精罗伯特先生——如果大家还记得他的话，是的，他也同艇返回了母星。
等待着他的，是和白雪一样的新求职季，他们将以往届毕业生的身份，去和那两百万应届毕业生竞争。
他们是在求职季被开除的，嗯，白雪是主动辞职，但不用关注这样的细节。总之，这是他们的幸运，还有一年时间，可以重头再来。
不幸的则是，这样的身份，基本就注定了他们的悲惨结局。
再一次依依惜别后，两位曾经在收容星上高不可攀的土皇帝，无比开心地，带走了这位仅仅只是说错一句话、就遇上飞来横祸的可怜虫。
两位执掌的目的地，是华夏国吏部。他们将在那里述职，并等待新的工作安排。
教化有功，在整个华夏国，都算是极高的荣誉。这两位二丙级单位的掌控者，有很大的概率，会被跃级提拔成三丙单位的一、二把手，或者一乙级单位的中层，要知道，这是母星上的三丙、一乙单位，与收容星的二丙单位相比，何止天上与地下的差别——
尽管这五年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明永健这个人的存在；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就是这个世界上颠扑不破的真理，就算是明永健本人，也不可能撕破脸皮，与全世界为敌，非要说“我的成功和他们没关系”。
事实上，他们的述职报告里，关于如何爱护、照顾、鼓励、帮助明永健的内容，就占了大约百分之九十五的篇章；剩下的百分之五，才是收容星上的无业者们安贫乐道、情绪稳定。
而明永健在有机会发声的时候，也一定会感谢马可总执掌、波罗副执掌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他也确实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两位，至少他们没有上下其手、克扣资源，导致自己在收容星上突然死亡。
那三位命运截然不同的有业者们离开了，明、孙二人也终于步下了星际飞艇。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南。
然而，在那之前，他们，以及前来接机的阿萨饮品董事长刘长生，还必须参与一场智脑安排的新闻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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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脑，是服务于人类的。
它只是一个工具，并没有自己的思想；它存在的目地，就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人类。
关于这一点，所有人从牙牙学语的时候开始，就都已经有了深深的了解和体会。
然而，母星上的有业者们，尤其是生于母星、长于母星的那些人，却因为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而往往会对这种“服务”视而不见、反应迟钝。
甚至于对某些“服务”，深恶痛绝。
就像一千年前，智脑的萌芽，也就是被当时的人类，称之为智能手机的那种古董，诞生之时，无数望子成龙的家长，一边是自己享受着网上冲浪的快感，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在网上追剧、看文、刷视频；同时还享受着网上购物的快乐；以及享受着网络通讯的方便与快捷……
一边是对孩子们所沉迷的网络游戏，深恶痛绝。
光是因此而被砸掉的智能手机，就足够围着母星绕上一百圈了。
而一千年后，人类的心态，也并没有多少改变。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这两句话，说的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人类，是一种不长记性的生物。
刘长生董事长，显然就是这样一种“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性格；刚刚坐进主席台，他就对台下漫天飞舞着的三维立体摄像头、无人驾驶拍摄机，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好在，他并没有丧失理智到大吼大叫、乱蹦乱跳。这位可能有轻微密集恐惧症的刘董事长，只是捂住话筒，对明永健低声地发了一句牢骚：“真不知道智脑在想什么，每次都要弄出这些看着眼晕的东西来。”
明永健微微一笑，他知道，这种主动交谈，说是试探，并不为过；但究其本质，不过是董事长在向自己这个董事长助理示好而已。
自己只要接上话茬，随便说上两句，就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格局；彼此的陌生感，也会有相应的消除。顺着说，可能关系会好得快一些；逆着说，也能给对方留下“有主见、有担当、有独立思想”的印象——
当然，认真地对他解释“为什么智脑要安排这些东西”除外。那叫公事公办、保持距离，那就不是好好交流的态度。
事实上，人和人的关系，不就是这么说话说出来的么？
但明永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在收容星上呆了十一年，在预科星上呆了十二年。这二十三年里，他见过太多太多默默无闻却又渴求关注、想要引起别人重视的人了。
而智脑，不过是用自己的手段，为这场新闻发布会，渲染出一种“你很被重视”的氛围罢了。
尽管这种手段很低级，虽然最终的效果完全一样，但无论如何，对着无数的镜头说话，总比对着空气侃侃而谈，要更有成就感一些。
略微想了想，他只能也捂住话筒，侧过脸去，轻声说道：“这里是公共空间，反正，有没有这些东西，我们的言行，都会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下来存档的；我们闭上眼，当成没看见就好了。”
这种劝慰式的话术，起到了极好的效果；起码，刘长生董事长再看向明永健的眼神，就多了那么一丝丝认同感。
当然，表面上是这样，实际效果如何，那就谁也都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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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脑所安排的新闻发布会，是有其固定流程的。
首先，当然是全面介绍一下甲乙双方：
“阿萨饮品，智脑序列一甲级公司，于二九三六年注册，已有四十六年历史；创立者为‘茶山之王’刘帆，历任五代董事长，现任董事长为刘长生；总部位于江南巢湖中心地带，现有职员七万余人；直管单位为华夏户部、协管单位为华夏工部；迄今为止，该公司已开发出超过三十万份饮品配方，其中，九种配方在世界范围内，达到了百分之三的点饮率；三十二种配方在华夏国范围内，达到了百分之七十的点饮率……”
“明永健，阿萨饮品董事长助理，原籍……”
然后，是甲乙双方的发言。
两人都已从智脑手中，拿到了制式通稿，此刻，照本宣科地读出来，无非就是一些什么“协手共进”、“信任支持”、“合作共赢”、“美好未来”之类的词句罢了。
有的人，可能会很重视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字斟句酎、呕心沥血，惟恐一句话没说好，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又或者想要一鸣惊人，让更多的人记住自己。
但对刘、明两人来说，这种不会被过度解读的发言，其实都是虚的、是没有意义的。
自己又不是枢机堂首席枢机，六部部长、五位三甲公司董事长；在新闻发布会上自己说了什么话……这很重要吗？
显然，就连智脑都知道，这不过是走走过场，几乎就在两人发言结束的同时，就直接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答问。
其实，一千年前，新闻发布会也就是这么一个程序，台上的人随便说两句，重头戏还是看台下的人提问。
但历史是螺旋式上升的。一千年前的记者们，会凭着自己的主观意识，问出一些他们自己觉得重要，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关心的问题；而一千年后，就没有这方面的隐患了，智脑会从所有人的回应中，筛选出提问人数最多的问题。
而第一个问题，几乎全世界人都猜到是什么了：
“请问明永健助理，您为什么不选择其他三甲级公司，而要选择这样一家一甲级的公司？”
这个时候，回答“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是不合时宜的，哪怕真是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毕竟，那只鸡的主人，就坐在明永健身边。所以，虽然这个问题如此老套，大家还是颇有兴味的，想看看明永健怎样回答。
毕竟，那可是公孙龙的传承！
公孙龙是什么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折服了整个同时代的诸子百家——口服心不服那是另一回事，至少当时真没人能在公孙龙那张嘴上讨到便宜，只能各回各家，恨恨不已地写书骂他！
就连至圣先师孔子大人的六世孙孔穿，也被他说得无言以对，掩面而走！庄子、荀子，都是一时的雄辩之才，但连凑上去和他说句话都不敢！
整个世界，都在盯着明永健的那张嘴，看他能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