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境不好的我,出生在贫困县的一个农村里。听我母亲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家还有时候吃不上米,还得交租。每次交租都没得交,最后还是民兵团长带人来我家强征,但母亲和奶奶就和他们吵,最后被吵退。
父亲和大伯分家后,父亲便接下了爷爷。爷爷呢,就好烟酒,脾气也大。有一次,就因为家里没酒喝,他居然用炒菜的铲子的铲柄打在了奶奶的头上,奶奶的头立马鲜血如注。
父亲总说一些上个世纪家里发生的事,其中还说到爷爷被抓去当兵?爷爷被抓去干国名党保安团,被拉到安庆打仗。当时他们守在围子里,共产党打了过来,我爷爷始终不露头,还叫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也别露头,但是那个年轻人不听,刚把头露出半截,就被飞过的流弹打中,倒在血泊中。爷爷当时就吓傻了,连夜和几个当兵的溜出围子,趟过一个湖,跑了回来。
总之,我觉得可能是打仗使爷爷的脾气变的不好,还极爱喝酒抽烟。但是呢,爷爷在我一岁的时候就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只有一间三十多年的老房子,墙上的土都已经开始脱落了。那时候父亲在陶瓷厂上班,一个月的工资少的可怜,根本支撑不了家用,父亲在陶瓷厂上班一直到我上学。后来在母亲的念叨中出去干瓦匠了。其实父亲真正出去的原因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他知道,自己再不外出多干点钱,这个家可能都会落的和他小时候一样——跟着母亲去邻村乞讨!
父亲呢,在我看来,就是一个老好人。小时候不去念书,非要去干活,干工分。问他为什么不想念书,他说:“念书也不记得,上午上的,下午就忘了。”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十五六岁就犁田打耙,为了谁,为了省下念书的钱给大伯念书,多干点工分给大伯念书。
他就是这样一个纠结的人,让人不知道说他是老实人,还是说他傻!
从小没接受什么教育的父亲,后来只能干体力活。大伯呢?念到高中,复读好几年,高考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最后拿了个高中毕业证书,但后来居然也干起了瓦匠活!
你说,这不是很造化弄人吗?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农村,高中生已经是高文化的一类人了,就算到二线城市也不逊色。
我们村呢,就整整十户人家,我们村属于村中的组。村里和我同龄的就一个,说是同龄,其实还比我大一岁。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和他的关系,可以说,我们整村,不论是大村,还是我们村组,我认识的同辈人就只有他了。其它的一概不熟或不认识。
家门口就是泥土地,有人住的时候有人打理,后来没人住了,杂草长的齐腰深。
我呢,就出生在这个小村子里。从此,我的根也就扎在了这里。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想,很多年以后,我也会在这里度过晚年余生,最后也安葬在后山上吧。毕竟叶落归根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而我,又受到这文化很深的感染。
小时候总在家门口玩泥巴,捏各种东西,人像,武器……用煤炉烧的坚硬,一放就是很多年,依然存在。
在地上用鞋后跟转个小圆坑,把弹子从远处往里面打,离的越远越好。如果能从很远的地方将弹子打进坑,就说明技术很好,到学校后其他同学也会很羡慕你,能从很远的地方将弹子打进坑。和人比的时候比的就是一个“远”字。
后来,长大了,泥巴不玩了,弹子不打了,突然就觉得没得玩了,也不想玩了。偶尔从远方回一趟家,就只能干坐在门口抽着烟,望着大门前的几棵树,和远处的山脉。那些树都是花树和果树,什么栀子花树,无花果树……那些山是大别山的余脉,秃而贫瘠,一眼看见土下的石头。
更远处的山上有一座寺庙,经常隐于云雾之中,只有夏天的烈阳下,才能清晰的看到那塔的真容。一直想去,哥哥到是去过。
哥哥在上初中时,学校组织春游,去的就是那里,当时母亲给了哥哥五毛钱作为路上的消费。五毛钱……我想想,嗯!在那个时候五毛钱买不了汽水,但可以买两支两毛五分钱的冰棍,嘻嘻,挺划算的!
每次回家,只能是抽着烟看着这些东西,想着这些东西。因为真的没什么可想的,玩乐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奶奶在家带着。是真的没什么可看可想了,也就只有这些还能让我想想了。要是非要想些什么的话,就是每次都能看到邻居家孩子吃零食……这个就不必想了吧,可丢脸了。
我家坐北朝南,冬天,你能在大门口好好享受来自南边天上的暖阳。但千万别缩在家里不出来,那只会让你越来越冷。
冬天,我们家这里会下雪,很大。第一天傍晚就下,第二天早上你就能看到银装素裹的大自然呈现在你面前,然后你会感受到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界。
这种时候,我一般醒的很早,八点,准时起床。大开沉重的木门,随着“吱呀”声迎来雪的世界。我会兴奋的拿着铁锹出去铲雪,堆雪人,当然,还有一个人打雪仗。没有手套,手被冻的通红,但就是不觉得痛苦。
只有这个时候,母亲才会来教训我,叫我别出去玩雪,把鞋弄湿。
小时候玩,全靠哥哥带着,但是哥哥很早不读书,和母亲去外地学手艺了。只有冬天我才能和他痛痛快快的玩。玩什么都行,不管玩什么,我都会跟在他后面。我总是无时无刻不跟在他后面,但这样哥哥也有烦的时候,但我却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照样神气十足的跟在他后面。
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不在像小时候粘着哥哥了,后来被母亲接去在外地上学,远离了这个小村庄。我发现,我变了,变了很多,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变了,但我知道不就是变了。
上初中的时候,我十分的迷茫,源自哪里不清楚。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小时候无疑。
我不在像那个儿时的自己,无论身处何地,都很想回村子里的家。我开始变的不想在回那个充满回忆的村子,甚至开始讨厌那里,觉得回到那个村子是件很羞耻的事。
现在想想,很惊讶自己当时的想法。你生在那里,就表明你逃不了,纵使你离那里很远,甚至远在西半球的对跖点,你也不能摆脱生你,养你的地方。叶落归根,是你必然的选择,更是我们都要走的路。
不会很痛苦,应该感到安心,应该感到宁静,应该感到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