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一，这是我的第一个名字，顾名思义，就是我的亲生父母给我的第一个名字。
我的亲生母亲名字叫红，由于实在是年代久远，她的样子我实在没有什么过多的印象了，只记得她有一头长长的黑发，总在印象中记得她那长发会随着傍晚的晚风温柔的飘动。还有一件事我是能确定的，那就是她一定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
姣好的面容，以及那适当饱满且曲线优美的身材，虽然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但我还是能肯定，红一定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才对。
而我的亲生父亲，他的名字叫蔡，他的样貌我居然半点印象也没了，估摸着，应该是因为他的样貌实在是没有什么特色能够让人记住吧。
在偷听母亲和别人的聊天我才知道，早在更多年前，母亲的家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火灾，当时甚至惊动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去救火才把火给扑灭了，而当时的红因为去山上砍柴而逃过一劫。至于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都没能逃出火场。而就是那一天，母亲突然变成了一位没有人管的野孩子。她当时才刚刚十八岁罢了。
所幸，村子里的人都同情母亲，他们动用了他们广阔的人脉，不出三天，就把蔡介绍给了红，当时的蔡正苦于找不到老婆，而红也因为家里的事而寸步难行。
所以他们两个人就这么迅速地走到一起了，父亲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养了起来。直到母亲的年纪够了，他们就马上结了婚，没有半点拖沓，再后来，就有了我。
对于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倒是印象更深一些。
那是父亲的房子，只有一层楼高，房子四周都是用好看的瓷砖贴起来的，与周围富有年代感的屋子相比总显得有些扎眼。
我还记得家门前还有一小段用水泥随意摊在泥土上形成的小路，可能只有十多米长吧，再然后就是黄泥路了。水泥小路因为铺路技术太低而坑坑洼洼的，每当下雨过后残留的积水甚至比周围的黄泥路更加严重。那个时候的我才刚刚读小学一年级，我总是会蹲在水泥小路上，看着它凹凸不平的表面就能获得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父亲他还有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这架巨大的机器就安安静静的靠在家门前，上面贴了许多帅气的的动漫图案。那个时候的我总是会看着那架摩托车发呆，心里想着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帅的东西了。
“你爸爸在结婚前还是很温柔的......”
母亲常常会和我说起这句话，每当她这么说时，她的眼睛里总是会有着难掩的怀念和悲伤。
是的，我的第一任父母在结婚之后，关系反倒越来越差了。
而发生这种事情的根源，便是出自于父亲的身上。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开始频繁地骑着他的那架摩托车在晚上出门，而每次出门都是彻夜不归，有时会更严重，要好几天才会回家。
我并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但是母亲应该知道，每次父亲出门的时候母亲都会狠狠地瞪着他，眼睛里除了怨恨更多的是委屈，母亲一句话也不敢说，父亲也权当没看见。
终于有一天。
“你就不能消停一会了是吧？”
“你在说我？”
“不然呢！就算你不顾及我的感受，那你儿子的感受也不管了吗？”
母亲忍不住出声想要阻止父亲的出门，她的手下意识地攥住了我，看母亲那通红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般。
“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东西......”
父亲小声嘀咕了几句，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话停留半分，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你给我回来！”母亲甚至已经破音了，但是摩托车的引擎已经启动了，“你要是出去了你就别回来！”
“有本事你滚出这个家别回来！”父亲像是重复母亲的话一般这么喊了一句，母亲却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父亲还是出门了，我和母亲就这么站在屋里听着轰鸣声渐渐的走远，直到什么也听不见未知。
母亲开始抽泣了起来，攥着我的手也松开了，母亲毫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情绪逐渐无法控制，哭泣的声音逐渐不可收拾，我站在一旁紧张的要命。
母亲哭了许久，我也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吱声，反倒是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发抖。
我走到了母亲身边，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我甚至不敢去触碰她。
“妈妈，别哭了好吗？”
我过了很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母亲看了我一眼，没想到她的表情更加委屈了，连哭的声音也更响亮了一些。
“有本事你滚出这个家别回来！”
“你就是个窝囊废！”
“你就是一滩烂泥！”
......
在又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确定父亲真的不在了之后，母亲突然面目狰狞地对着我发出了怒吼，每吼一句，她的眼泪都会因为过度的激动而飞溅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我知道，母亲现在骂的这些话都是父亲曾经这么对母亲骂过的。
母亲对着我怒吼了许久，久到我被母亲的愤怒吓得一直在哭，母亲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紧紧地抱住了我，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母亲根本不需要向我道歉的，我大致上能理解母亲现在的心情，只是我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任由母亲不断地向我道歉。
后来我想了好一会，才明白父亲每一次的夜不归宿，应该都是在别人家的床上度过了。
“为什么他们过的那么不开心还不离婚呢？”
虽然那个时候的我年纪还那么的小，但我还是在邻居各种先聊八卦的阿姨和老奶奶们的口中理解了这个词汇，联想到父母的情况，我居然开始思考起了这种问题。
“妈妈，你会爸爸离婚吗？”在父亲又一次的出门之后，我看着母亲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你会和爸爸离......”我还傻傻地重复一遍，只是这次话还没说完，母亲猛地向我扑了过来，用手堵住了我的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谁教你这么说的！”母亲的音量大的把我吓了一跳，连脑子都停止了那么一瞬间的思考。
“......”我被母亲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已经很自觉地流了出来。
母亲慌张地看了眼窗户和门口，并没有任何人在那里，她才慌张地看向了我，“以后不准再说这句话了知道没？”
“知道了。”
在得到了我的回答之后，母亲就像是突然被扎破了洞的气球一般瘫坐在了地上，在深深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母亲也开始哭了出来。
“妈妈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不是，妈妈是在恨自己没用。”母亲连音调都不能好好地控制了，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哭得更凶了。
“有本事你滚出这个家别回来！”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我顿时了然。
“妈妈也太可怜了。”
我原本以为他们夫妻二人会一直这么勉强地过下去。但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像是一个已经满是裂痕的玻璃杯，只要有人再轻轻地那么敲一敲它，它就会碎的满地都是玻璃渣子。
而这个人很快就来了。
那在我放学后的一个下午，母亲接我放学后我和她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快要下山的太阳正在努力地散发出它最后的一点点光亮。我和母亲的阴影被拉的很长，像两只奇怪的怪物在黄泥路上随意地扭曲着。
我的目光正毫无目的的四处转动，一会看看母亲，一会看看旁边被风吹动的杂草，一会看看天，天上有两只黑色的鸟儿纠缠在了一起，倒也吸引了我好一会的注意力。
“您......您好......可以打扰您们一下么？”
突然，身后传来的一句话把我的注意拉了回来，我才发现地上的影子有两个变成了三个。
我和母亲都回过了头去，一位大姐姐正羞涩的站在原地看着我们。
她可能也才二十岁左右吧，脸上满是母亲所没有的青涩和稚嫩，就像是刚成熟的水果一般。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扎着一个长长的麻花辫。双手因为紧张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张纸被她左手的大拇指和右手的手背夹住了，上面似乎有什么图案和文字，但是我看不清楚。
“什么事？”母亲上下打量着这位少女，母亲的眼光和我一样停留在了她那已经微鼓的肚子上。
“请问，你知道蔡这个人住在哪吗？”
“......”母亲被这句话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手却是迅速地捂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说话。
“知道啊，我和他住的还挺近的，他家就在那，”如果我不是离母亲站的近，我绝对无法发现母亲现在眼睛里那些复杂的眼神，母亲抬起了手指向了远方，那正是我家的方向，“不过他现在应该不在家，你是谁啊，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的女朋友......但是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他了......所以我来这找他。”大姐姐的表情依旧紧张，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骇人，母亲又一次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怀孕了？”母亲的眼睛又看向了大姐姐的肚子，也没有接着大姐姐的话说下去，而是直接这么问道。
“嗯......”
“天啊......”母亲低下头来看了看我，我能感受到现在的母亲已经快要爆炸了。
我又看了看面前的大姐姐，我发现她已经哭出来了。
“我现在好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用力地擦着眼睛，把不断流出来的泪水都留在了衣袖上。
“你要不明天再来找他吧，你先别害怕，他......他人我很熟，他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母亲走上了前去这么安慰着，手温柔地抚摸着面前这位小女生的头发，我想象不出来母亲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怎么样的。
又闲聊了几句，女生接受了母亲的建议，打算明天再来，她就这么回去了。
“妈，那现在怎么办？”看了看大姐姐远去的背影，我才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看向了母亲。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母亲声音里的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带上了一丝杀气，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有这种表情。
母亲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家里走，我看天空，天空已经只剩下一点点的光亮了，看上去是那么的压抑和沉重。太阳它离完全的落山也只差一丝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