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真是可惜了啊，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你了。”
叶阳墨羽调整好呼吸，一步步走近，他将视线锁在地上的幽靥身上，只是，少女的身子却没了模样，无数细小的黑虫啃食着她的身体，死无全尸！
“先前我只是做了个预防，在外头搞到一只蛊虫，放入了你姐姐的体内，其实，这种蛊虫真的很听话，只要你姐姐不离开我身边太远，那么，蛊毒就不会发作，可惜了，你们若是不逃走的话，大家都开心，不是吗？非要搞成现在这样，何必呢？何苦呢？”
话音落下，男人已经来到了姬浚生的身前站定，头顶窟窿中落下的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身子，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蛊虫叫鸳鸯一心虫，是一些极端养蛊人培养出来的毒物。这种蛊虫都是两只一体的，一只有害，一只无害。
叶阳墨羽将有害的一只放在幽靥体内，无害的一只放在自己体内，这样，他就能感应幽靥的位置，若是两只蛊虫离开太远，那么，有害的那只便会发作。
姬浚生冷冷的看着叶阳墨羽，不哭也不闹了，似乎先前的所有情绪，都不是他发泄的一般，脚下的蛊虫，自少年脚上攀爬，他也不管，就这般，微仰着脑袋，与其对视。
“嗷，真不爽啊，看来，你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是吧？”叶阳墨羽扶了扶额头，哀声叹气起来。
话音刚落，男人快速发力，一腿踢中对方胸口，将姬浚生直接踢飞了出去，少年人的身子撞在身后的神像之上，差点没将那丈六塑像撞塌下来。
姬浚生重重落在地上，只听“哇”的一声痛叫，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上。
缓缓爬起了身子，姬浚生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依旧冷眼看向男人。
“我倒是忘了，我记得，你的手脚不是被我踩碎了吗，如今却生龙活虎的，看来，你有大秘密呢。”叶阳墨羽的语气带着调侃。
姬浚生忽然间诡异的笑了，奈何，那裂开的嘴只有一半，另外一部分，却只是白骨，这种笑容，让对面的男人浑身不自在，只见他眉头一拧，身形快速上前，一脚再次将姬浚生踢倒在地，然后用足底踏着少年的脑袋，冷声道“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下的笑声越发猖狂，叶阳墨羽心生恼怒，对着下方的脑袋就是一顿狂踩，他虽然没有运转灵力，但即使如此，也将身下之人弄得狼狈不堪。
姬浚生笑着，只是眼中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哼！”叶阳墨羽一声冷哼，一脚招呼在少年的小腹中，让姬浚生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
“这个世界，你没有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它的复杂，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你一定要记住，比强大的人更强大，比罪恶的人更罪恶……”
幽靥当年的话，回响在少年脑海，依旧是那般清晰。
姐姐，你说过……只要我们够虔诚，就会得到神佛的庇护……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诸天神佛……受香火供养，众生膜拜，可众生茕茕忪忪时，他们何在？
凡人拜神，诸神能靠着凡人的念而永生，可凡人受难，又何曾受到神灵的庇护？
这个世界，靠得住的……从来……只！有！自！己！
比强大的人更强大，比罪恶的人更罪恶吗？姐姐，这话我早就该明白的，早就该明白的……
每个人，都有一道绝对的底线，而一旦触及到这道无法退后的底线后，一切都将无法收拾，姬浚生的这道底线，便是他的姐姐，那个将他一手带大的少女，教会他说话的少女，教会他识字读书的少女，在他孤独的时候，给他温暖的少女。
……
“生儿，你知道我们人，是凭借什么，才存在的吗？”
“靠的是念，这种念，可以是过去的记忆，也可以是凭空的幻想。凡人的一生不过短短的数十载，肉体消亡后，只要有人还记得他，那么他就会活在那个人的心中，可如果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那么，他就彻底死亡了。”
“好比你自己来说，因为你有自己的记忆，你才拥有过去，若是你能被别人记忆，那么你就等于有了那个人的生命，因为他存在的每一天，脑海中都有你的存在。若是被千万人记忆，被亿万人记忆，被累世的后人所记忆，那么，你将会得到永生！”
“神灵，亦复如是，神灵借用凡人的念力永生，只要有人还在拜他，念他，那么他就不死不灭，永世长存。”
“可悲的是，平凡的凡人，一生却只能被几代人记忆，他们的影子，只会随着后嗣血脉的稀薄，而被逐渐淡忘，直至彻底消亡，世上再也找不到他存在的证据。”
“然而，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凡人，却承载了无数神灵的永生！”
……
姐姐，你不会被世人遗忘的，我要带着你的记忆活下去，总有一日，我要让十方世界的生灵都知道你，记得你。
既然神不据我，那么……我自为神，佛不度我，我当作佛！
“佛火！给！我！起啊！”
咆哮声，突兀的自叶阳墨羽身下响起，男人身形快速退后，因为就在方才，他竟然自那蝼蚁般的少年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
如来藏中，本来自性的佛火忽然消失，而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已经附着在了姬浚生的眉心之间。
少年人缓缓的爬起身子，周遭尽是风雨声。
抬头看了看那尊庙里唯一的完好塑像，姬浚生没有理会叶阳墨羽，而是转身踏上倒在地上的破碎神像残肢，一步步朝着钟山神灵的塑像走去。
每走一步，姬浚生的嘴中都会吐出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是他的大誓愿。
佛弟子皆能发愿，但一生只有一次，这种誓愿，是要对着如来藏中的佛火发的，誓愿的大小，会引来相对级别的佛火焚身。
“我，姬浚生，若证得无上菩提，成正等觉，叶阳一族，悉皆灭绝，永坠三恶道中，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是愿，不取正觉。”
声音洪亮，如同海潮，盖过雨声，压过风声，响彻整个庙宇之间，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传入了叶阳墨羽耳中，竟让他心底发寒。
一个修佛者，以不取正觉为赌注发愿，那么，这些业种会影响他的整条修佛道路，誓言若是完成不了，他在以后突破的涅槃劫中，将很难存活。
而且，修佛者发愿的目的，一般都是以普度众生为主，可姬浚生的大誓愿，却是为了毁灭而生。
这不是佛愿，而是魔罗大愿！
生来为佛，云何作魔？
随着誓愿的发出，一枚枚业种，直接打入了佛火之中。
只是姬浚生在说出这些誓愿的时候，是受了极大痛苦的，体内原本就有些裂纹的灵魂，因为誓愿过大，而开始崩坏，他身体的皮肤，也因为佛火的强横，干瘪皲裂。
虽是这般，但姬浚生依旧艰难迈出一步，落在钟山神灵的蛇身之上，顺着蛇的身子，缓缓往上走，每走一步，每说出一个字，额头的佛火都会增强一分，增大一分。只是他的身体，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我作佛时……十方众生，闻我名号，需……怀惧畏威，道路以目，不得是愿……不取正觉！”
咬牙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佛火已经覆盖了姬浚生的整具色身，他的身体也自表皮开始碳化。
“我作佛时，亿那由他百千神佛，咸共丰我为尊，恒河沙数生灵，悉皆禋祀于我，如不尔者，不！取！正！觉！啊……”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姬浚生已经站在了神像的头顶之上，冷冷俯视着身下的叶阳墨羽，周遭佛火缭绕，烧尽了他的亵衣，焚光了他的毛发，露出焦炭般的皮肤，房顶漏下的雨水还没有接触他的身体，便直接被蒸发了个干净。
只是，少年人此时的色身状态，已经是趋近死亡了，碳化发黑的色身，立在神像的头顶，似乎一阵风过去，便能让他色身崩盘。
神像下的叶阳墨羽，心有余悸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少年，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令他心悸，可是，那个脑残好像已经死了，一个修为低下的蝼蚁，也敢发出这般誓愿，简直就是找死！
然而，还不待叶阳墨羽那口气完全松去，却见上方那具碳化的人猛然自高空越下，叶阳墨羽想躲闪，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锁定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轰隆隆！雷声响起时，姬浚生已经将男人压在了身下。
原来，姬浚生那一直没能入门的阿娑颇那迦色身，在佛火的炙烤下，竟然突破瓶颈，达到了入门层次。
阿娑颇那迦色身的修炼，是依靠吸收地，水，火，风，这四大，来强化色身的，而佛火，也属于火的范畴，修佛之人的大誓愿，引来的佛火可不一般。
虽然姬浚生修为不高，但引出的佛火，竟然是涅槃火，这种涅槃火，是证悟须陀洹菩提果位，才会出现的火，一般称其为“本来自性清净涅槃火”，这种火焰的层次，对修神的神胎强者都有极大威胁的，所以，姬浚生的阿娑颇那迦色身，在这种火焰刺激下，终于得以入门，而原本佛火一层的修为，也突破到了第二层。
别看色身只是简单的入门，这其实是一种质变，入门前和入门后，身体的强韧比之以前，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少年那被焚掉的头发，自色身入门后，便快速生长，不一会儿，就垂到了腰间，发丝虽然还附着着火焰，却根根晶莹，似乎不再受佛火的影响了。
碳化的表皮也脱落了下来，露出的肌肤白皙光洁，只是，姬浚生那被毁坏的左脸，却是没有血肉再生。
除非他真正经历第一次涅槃，才能恢复相貌。
也就是趁着色身入门的一瞬间，姬浚生的肉体恢复了生机，这才借着这个机会，朝叶阳墨羽扑了过去。
“啊……啊，啊……”
佛火的温度瞬间席卷叶阳墨羽的身体，他尖叫着，哀嚎着，耳畔，却是传来了少年人阴森的耳语。
“你……就这样下地狱去吧！”
话音一落，还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姬浚生便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脖子。
饮其血，啖其肉！
我本赤子，云何，作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