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上三竿。
树影在地毯上移动，香炉里不断飘散出烟气，袅袅上升，红木桌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咯吱”一声，门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推门而入，他踱步到我面前，开口便是一把沉稳的好声音。
“姑娘，可是造梦师？”
“是我，请坐吧。”
他不扭捏，坐下，开口道“能否为在下造一个梦？”
我抬起头，上下打量他，心中有个大概，扬起嘴角，道“先生可是自百年前远道而来，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恢复，眸中愈发深沉“果然是千年出一造梦师。轻而易举就把在下的伪装看穿。”
“又是执念？”
似乎被戳穿心事的他面色有些苍白，西服一角有很深的褶皱。他闭上双眼，棱角分明的脸上透出冷冽，缓缓张开，眼中如一潭死水，叫人深不可测。
“是执念，我追寻了她几百年，每一世都不能得偿所愿。在尘世逗留太久，再过几年，我该灰飞烟灭了。在走之前，我想实现百年前的承诺。”
“即使不能入黄泉，你也愿意？”
“我愿意，半年前许诺过她永远陪在她身边，我看过她牙牙学语的影子，看过她凤冠霞帔的样子。可是陪在她身侧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
“入了轮回后，前世记忆顷刻消散。你本可以投胎转世，却偏偏留恋人间，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又是何苦。”
“姑娘，我听闻只要我入了梦就可以让她记得我。当真？”
“当真，但你的记忆，是造梦的代价，这买卖，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得不偿失。”
“无妨，我只要她记得我，哪怕只有一场梦的时间，我都愿意。”
他目光里星光流溢，是有多深爱，才如此费尽心神。情之一字，从古至今都这般令人心伤。
“好，这是契约书。签了，就再无反悔余地。”
他不言语，只是接过那张薄纸。手起笔落，龙飞凤舞的“顾若初”跃然纸上。
“何时开始？”
“明天这时辰再来，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默不作声，如行尸走肉般朝夜色中走去。
皎洁的月光洒在园中，雾矢发出紫色的荧光，蜿蜒小道上铺就石子，今年的雾矢格外茂盛，以记忆为引栽种的话果然没辜负我的期望。
今年，月亮还是这么皎洁，果然，和往常一样。
翌日。
“姑娘，我来了。”清晨的阳光为他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纱，公子自光处而来，陌上翩翩人如玉。
“随我来。”我引他入内室，淡淡的檀木香弥漫整个房间，镂空的雕花窗杦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略带潮湿的空气令人心情宁静。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置于当中，桌上累着大摞宣纸，并着砚台。顾若初清扫这陈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当年我也是一介书生，最后也不过落得个孤独一生的下场。”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和她，有着话本里公子小姐一样的开头，却没有白头偕老的完美结局。”
进入内厅，一张木床正置当中，精致的雕花镂空装饰更显不凡，淡蓝的床幔垂下，流苏随微风轻摇。
“顾公子，当你躺下时，你能回到曾经最想回去的瞬间，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还你与她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我会适时出现帮助你，至于结果是好是坏，全凭自己的造化。”
“我知道，只要有哪怕一点机会，为了她，我都要试一试。”他轻垂眼睑，神情莫测。
他神情复杂的扫视了四周，叹了口气，然后动作利落的攀上床，缓缓闭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