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我会把这些话说给您听。”
景络儿之前确实有一丢丢的怀疑，可听一个孩子以这样成熟的口吻说给她听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瞬诧异，“那么，迎嬷嬷托孤那天，你说的话……”
“大多是…为了说那些话而说。我只觉得，我这个年纪，是该说那些话的，就说了。”岁寒攥着景洛儿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他心底还是忐忑的。
但依旧继续道，“不过，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岁寒知松柏……虽然，我可能和您当初苦心想出的寓意有些不搭，但我依旧很喜欢。”
“谢谢您。”
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像十一二岁孩子的口吻。
他抬眼看着景络儿，目光里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坚定，似乎随时做好了为自己剖白内心而负责。
景络儿也看着他，目光里没什么情绪。
岁寒慢慢有些心虚。
景络儿能感觉他手里的温度越来越凉，却依旧脸色不变，只没什么表情地问，“既然伪装的那么好，怎么不继续了？”
“……我也不知道。”他说，“或许，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想把这些说出来，说给您听。”
“如果还有其他原因的话，那就是，我感觉您比我似乎更擅长伪装，时间不长，我就会被您拆穿。而比起被拆穿，我更希望自己说出来。”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如果一会儿真的见到祖母，或许我哭不出来。”
“不是因为不伤心，只是…不希望在祖母的尸骨前再去伪装的那么脆弱。她活着我不敢表露，死后……总该让她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细字慢句的说了这么多，他没从景络儿身上看到任何波动。
她的脸是有些冷硬的，明显还是有些生气。
大抵，谁的一片善心被这样糟践，都会生气的吧？
岁寒垂下眸子，神情失落，便要将手从对方的手中抽出来。
却没挪动，反而被对方攥得更紧。
“……王妃？”
疑惑着，岁寒睁大了眼睛，抬脸儿看景络儿。
却发现她脸上哪还有刚刚的那种冷色。
分明是在偷笑！
岁寒愣了，只看到对方眼中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颜色。
好像，比星辰还要好看一些。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地重复，“……王妃？”
“叫哥。”景络儿笑开了，一把拽过他，拉着人继续向前走。
“……”
岁寒一时失语，木然然的被拽着。
他有点儿想顺着她的话真那么喊一声，可话到嗓子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反而憋红了耳根子。
“所以其实，你还有哪句话是装的？”一边走，景络儿试探着又问。
“王妃……哥。”
他刚刚开口，便被对方甩了甩胳膊，只得半推半就急忙换称呼。
“哥，你不必担心，跟你想的一样，我知道……奶奶的尸骨，大抵已经不在了。”
第一次叫别人哥。
而且这个哥还是个女子，所以感觉其实很，奇妙……
景络儿心里有数了，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如果您对我的性格和心智有所怀疑，一定是出在刚才。”岁寒不等她问，便一五一十交代，“那时候我过去，十分急切的问您，我祖母的尸骨还在是不是真的。”
“或许一开始我还存着瞒天过海的侥幸，可后面看您赌博和计谋，我便知道，有些事是伪装不了的。”
“我前后反差，再加上以后相处……或许您开始会因为心疼我而被蒙蔽双眼，可后面，您终归能反应过来，我那些话问的不大对劲。”
“——我是故意的。”他说，“不过不是为了骗您，而是为了帮助您。”
“起码，如果我问了，您还那样回答我了，别人就更容易相信一分，也就更容易来后山。”
是，还真没错。
当时看着他的神情，景络儿心疼的很，可往后越想，也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其实她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了，只是这个猜测太大胆，她不大敢敲定。而且……万一不是呢？
所以关于尸骨问话的事儿，她现在想探岁寒的口风，以便一会儿随机应变。
可真从对方嘴里听到答案，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微微有些感叹。
一个究极腹黑娃……
迎嬷嬷怎么会生出和她这么性格迥异的孙子……
“谁？！”
这时，一旁的凝色厉声呵斥，对着不远处的一座土包疾驰而去。
景络儿目光微凝，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身影。
似乎，有些眼熟。
得到了她的眼神，凝色点点头便追了过去。
说是后山，可也真如李二狗所说，需要走到那片乱葬岗。
——其实那里都算不上后山了，阴测测的，穿过一片荒地才能到。
景络儿不急，只拉着人往那片冒黑烟的地方走。
“现在护卫也在，凝色也在，你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别人说出去吗？”她问。
岁寒也从那边收回了目光，跟着往前走，坦坦荡荡地回，“之前伪装，主要是给奶奶看。如今奶奶没了……或许适度的伪装对我有利，但总归有天会暴露的，我不在乎，我不准备不这个活着。”
“就像王……就像哥你一样，适度的伪装是你的手段，一直伪装可以，但没必要。”
“……或许现在并不合适，起码传扬出去，我会生活得没有那样平静。但我确实不介意，因为凝色姐姐，没关系的。”
“但如果跟过来的是素音姐姐，我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么多。”
景络儿微顿，看他一眼，“为什么？”
岁寒摇了摇头，“或许您知道。”
“主子，那人跑了。”几息的功夫，凝色便折了回来，脸色微凝，“而且奴婢感觉，对方并不是一个人，为保您的安危，便不再翻找他的人影。”
“无妨。”撂下这两个字，景络儿领着孩子折了方向，随意走到一个长满枯草的小土丘前，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挖。”
侍从应声，动手。
景络儿思路没被岔过去，继续问，“刚才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发现了素音什么？”
岁寒又摇了摇头，“我不敢确定，我确定了就来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