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站在账外,漫漫原野只有月色点亮,老人将右手放置在左胸前,低头祷告。
阿然不知不觉朝那边走了过去,李承玄拦住了要跟上前去的随从,只眼神跟着走过去了。
几年前,也是这个动作,不过,做的人,是那个老人的女儿。
几年前,阿然站在月亮下,右手放置在左胸前,闭上双眼,祈愿着什么。
“阿然,这是做什么?”乌疆王走出王帐看着女儿说。
“阿爹不知道吗?对着月亮虔诚地祷告,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啦。”
“原来是这样,那阿然想见到谁啊?”
“现在还不知道,先存着以后再用吧!”
阿然慢慢走向了那个老人,“阿爹......”
那个老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侧过头来,看见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姑娘,那老人有些颤抖,胡须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颤抖:“阿...阿然?”
阿然走上前去,搀住父亲的手,“回来了...回来了...”
一望无边的草原上,看不到围墙。
“这么说,你们此行是要借兵以解二公子燃眉之急?”乌疆王听阿然说了来意,李承玄见乌疆王脸上的表情捉摸不透。
“父王,恳请您借...”
“哈哈哈!传令下去,点五千勇士予公主,立刻赶赴南朝西境,助李将军一臂之力!”
“贤婿快起来,当年我乌疆一族蒙你所救,二公子在北地同梁国打仗时,对我乌疆也多有照拂,只是有一点我需得说明白了:这兵不是借给那无情无义的南朝皇帝,是借给你李家的。”
李承玄再三拜谢,西境战事迫在眉睫,李承玄第二天清晨便要起身了。
阿然好不容易归家,乌疆王自然想让她多待些时候,李承玄想此去西境多有艰险,也是此意。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阿然不愿意让李承玄一人前去。
昨夜劝说良久,阿然才同意独自留在乌疆。
胡杨朝晖独挺曳。
树下的姑娘看着远方的人渐渐远去,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面上。
几日后,李承玄临近西境。
前几日夜里,李承翊全军被困。
李承玄日夜加程,终于抵达南军营地周边。
是一处制高险地,山下是流向羌人属地的溪涧,旁边有个林子。
登上高地,山上面积宽广,也有隐蔽之处,李承翊与剩下的兵士皆驻扎于此。
从那天夜里,羌人就率众多人马围住了山脚,切断了路。
“你听话!”
李承翊语气中透露着一番无奈和隐忧。
我哪儿也不去,除非你跟我一块儿走。林虔本想说出口,但林虔知道李承翊不可能弃了将士,独善其身,但又不愿他独自在此送命:“我不走。”
前几日,林虔送李承玄夫妇离开,自己就回府收拾了行李,偷偷骑马出了京都,来找李承翊。
林相把府里的下人全派了出去,但无奈林虔马术精湛,且走了有些时候了,没有追上。
林相如此着急倒是出乎了一人的意料。
林相本欲择干净自己,不去搅和这次的事儿,但林虔一去,他却坐不住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去了宫里,恳请皇上发兵西境。
意料之中,皇上又岂愿为了丞相寥寥几言而改变决定,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林相无奈,只得派了府上的高手,并带上小厮们,但凡会骑马的,全都派了出去,去护着林虔,保她无虞。
林虔快马加鞭,很快便到了西境,林虔知道南军驻扎之地,到了西境就往这儿来。
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许久。
“六姑娘,你这可亏是让我遇着了,要让不认识的兄弟们碰着,要给你逮了,那可不是小事儿,或要让羌人虏了去,那可真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哈哈哈...”徐长烨故意装的轻松,开着玩笑。
林虔一路上只问李承翊是否受伤,徐长烨也只遮遮掩掩说了几句。
“进去吧,在里头呢。”
徐长烨将林虔领进驻地,将帐外守卫调开,对林虔说道。
林虔做好了心理准备,伸手撩开了帐帘,李承翊坐在正榻上,冠发有些凌乱,左胸上方有一处伤口,只用绷带草率包扎了,伤口还有些许血渗出来,渐染了他的脸庞。
李承翊不似往常般意气风发,此时他坐在坐榻上,看上去沧桑满面。
帘子掀开的那一秒,光从帘外打了进来,李承翊看见帘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黑衣,发梳成一尾,精干利落。
李承翊眼前一亮,眼神中掺杂了复杂的情感。
两人对视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林虔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李承翊红了眼眶。
“你怎么来了?”李承翊赶紧转头眨了眨眼睛,尽量用以前的语气神情对林虔说,气息有些重。
“你怎么成这样了?你前几日来...来信...还说没事的...”林虔说得有些哽咽,强忍着不愿让眼泪掉下来。
“没事儿,这是小伤。”李承翊见林虔这样,赶紧安慰她。
林虔只盯着那伤口看。
“疼吗?”
林虔站在他身旁,把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小心翼翼地。
李承翊见她眸中含泪,点点珠光在那明目中徘徊,垂垂欲滴。
李承翊将眼前之人轻揽入怀,林虔似柔纱般落在他膝上,四目相对。
今晚的月色荡漾着,溪涧边蝉鸣声声,沉光绝响。
李承翊微微挪动身子,向她靠近,鼻息对流间,红了面庞。
熟了莲蓬,落了樟刀。
她轻轻迎上他的薄唇,他单手揽住她的柳腰,似要把对方嵌进灵魂里。
似梦非梦时,李承翊松开了右手的力气,鼻翼停止在脖颈间,粗呼了几口气,将头埋在林虔怀里。
“我送你走,现在就走。”
林虔紧紧抓住李承翊的胳膊,摇了摇头。
“你听话。”
李承翊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却拿林虔没有办法。
林虔上山时,是从另一边密林中过来的,林虔上山的第二天,李承翊就砍断了山与山之间的木桥,只留了一条,通往山下。
尽管为今之计,应该切断所有退路,才更为稳妥,但无论徐长烨如何劝说,李承翊坚持要留下这条生路。
因为这次,他不是单枪匹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