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丹迪准备动身了,绿色之地的新主人需要为其筹划送别会。晚会之前,贝尔丹迪告示了同行精灵的名字,蒂芙尼赫然在列。对此希尔瓦娜斯十分难以接受。不仅因为姐妹情深,更主要的,蒂芙尼去树圈的风险与自己无异。女人暗自叫苦,贝尔丹迪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但不妨碍,她仍然全身心地投入到晚会的设计之中。平日互不待见的精灵也都积极配合。她将这归功于主角的威信和人格魅力。无论如何,和谐的氛围多少让她恍惚,仿佛回到了最初被接纳的时候。
晚会没有差池。连贯的流程安排,重点被强调和凸显。合适的音乐奠定了合适的基调,可口的食物平缓了情绪的起伏。所以,希尔瓦娜斯做了她能做的。站在她自己的角度,没有遗憾也许也够了。
随着贝尔丹迪的离开,避之不及的使命会将感伤压得扁平。只是两人缠绵的余温仍刺痛心头。离别之际,极其理性的嘱咐又如冰水泼醒了她,
“诗寇蒂会是你的好帮手;我留了些安瑟族人在绿色之地,要无条件的信任他们。”
...
“希尔瓦娜斯大人,与您同去树圈的搜集者们回来了。”
卫兵进厅报告到。金色刀刃晃得女人眯起了眼,配上殷红的嘴唇和憔悴的脸庞,竟成了日后她标志性的表情。
如果不是意图拦截信鸽,希尔瓦娜斯大致也会这个时候回来。不至于风尘仆仆,甚至贝尔丹迪还能在绿色之地多待上一段时间。看到堂前衣冠整洁的归人,女人就徒增了念想。但疑惑的目光很快击穿了她的思想。
“贝尔丹迪大人要去树圈任职,昨天就出发了。”
王椅上,女人将额头上的头发撩起。顺势歪下脑袋,用手掌托住下颚,
“按照她的意思,四十三号牧区由我来领导。”
最先接受的精灵位于队列一侧,黑色掺杂着灰色的头发刚及脖子。即使不久前刚梳洗过,看起来仍是十分粗糙。若只看长相也可谈得上秀美,但过于分明的棱角和有些干裂的皮肤透露出不属于女性的刚毅。她身材并不高大,不修边幅的穿着只有掩体的作用。
女精灵师从莫仁,来牧区前隶属于武器协会。无拘无束,来去无踪,也不听指挥,但贝尔丹迪仍是喜欢她。究其原因,绝不是异样的形象,而是蕴藏在精瘦体格内的怪力和面具表情下的无情。
“茉崔蒂,白兰度大人有什么指示吗?”
冰冷的语调还无法完整覆盖女性的柔美。茉崔蒂回道,
“没有指示,只有消息。研究协会的主楼有扩建计划。”
另外一个醒目的精灵,是爱尤莎。与茉崔蒂相比,她通身都要光彩得多。鲜艳的红头发自然柔顺地搭在肩膀上,中间发尾处还有一小撮绚丽的天蓝。用婀娜来形容那曼妙的身材很是合适,讲究的礼服甚至将迷人升级成了妖娆。好在绿色之地的新主人是位女王,不至于大损王室之风被轻易迷住。
真正让女人感兴趣的,是爱优莎怀抱之中的小鹿,
“爱尤莎。”她不露感情的看着,一如平常地叫到,
“女王大人,”爱尤莎也改了口。她微微欠身,又宠溺地看着怀中宠物,话语极其地温柔,
“这是后勤保障协会的大作,听说正要向树圈普及。”
“我知道,但你为什么有一只?”
“可不止一只呢。为了拉回那笼可爱玩物,得与好些个精灵交好。他们告诉我,大部分园丁都没拥有宠物的好运气哦。”美丽的女子笑弯了眉毛,露出撩人的眼神,
“但他们答应我了,会给绿色之地送些好看的主儿来。”
希尔瓦娜斯的眼神有了几分绵柔,嘴角隐约的愉悦若影若现。然而责任带来的焦虑很快取代了个人喜好。绿色之地的人口虽不比树圈,但如果分配不均与当下思潮存异的问题合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女王挥挥手,让六人各自散了。无人之后再无心思保持高贵的姿态,她身体瘫在宽敞的座椅之上。刚闭目养神,却听见刻意优雅的脚步声,希尔瓦娜斯叹了口气,也不睁眼,
“菲佐,再不守规矩,你便要学习规矩了。”
“女王殿下,您这幅模样是等着我问安呢?”
音调要比普通精灵高上许多,希尔瓦娜斯动了气。但自己的坐姿确实不得体,她不算情缘地恢复了女王应有的样子,
“有事情吗?”
菲佐仿佛重拳挥空,嘟囔的嘴唇鬼魅地亲吻了空气,
“刚看见爱优莎了,还带着奇怪的东西。”
精灵的手指又从微张的嘴唇上缓缓划过,“似乎很有受欢迎的潜质。”
“你想要吗?”冷漠的眼神分明是在寻求答案。
“emm...您想给我妈?”
“为了自己着想,摆正你的位置。”
“哈,爱尤莎怀里的小鹿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菲佐仍在越线的边缘试探。她终究还是觉得不妥,适时地放下了姿态,
“我想听听您对那些小动物的看法。”
声音虽仍尖锐但少了做作,气氛反倒有些耐人寻味。希尔瓦娜斯又闭了眼,
“叫诗寇蒂过来商量吧。”
蓝靛色的头发辨识度极高,在菲佐的衬托下更显出大方优雅。希尔瓦娜斯领着两人去了里屋。成片的绿色透过大窗映在屋内,树影微微摇曳。舒缓的气氛之中,女王说出了顾虑,
“爱尤莎带回来的生物具有十分的吸引力。但由于数量的限制,只有极少一部分精灵可以得到它们。我担忧会激化矛盾。”
诗寇蒂轻捋刘海,她还未得幸见到女王所说之物,
“亲爱的女王,既然是爱尤莎带来的事端,不如交由她自己处理?”
诗寇蒂的提议相对保险,但希尔瓦娜斯还有另一番心思。故作镇静的脸上略有些绯红,那是自以为的饱经沧桑和顽强的乳臭未干相矛盾所致,
“只是,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贝尔丹迪权利的传承伴随有同样程度的压力,新上任的女王迫切地想要证明自身价值。
“如果要主导事情的走向,您需要有足够的决心,要将捕风捉影的各种思潮放于明面之上。如此,若是资源分配得合理平均,带头激化矛盾的精灵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几个月以前,希尔瓦娜斯还能意淫文化碰撞的场面。自贝尔丹迪离开后,危险的想法被她深深锁在了不可触及的幽暗之处。但温柔的声音突破了所有防备,直白而明确。那深渊恶魔突然被烈日骄阳照亮,狂乱的躲避,咆哮着自我催眠,却终究会顺从地屈身匍匐,在沉默中认命。
“也是时候了。与其无所作为地等待火山喷发,不如借这个机会开诚布公。比起漠视甚至咒骂,暗地里的猜疑更为可怕。把他们都请来吧。”
言语没有耸人听闻。绿色之地的祥和表象下时常会有精灵死于非命。调查归纳出,死者在死前都曾表现出对某种思潮的不满。极少数的案件会有结果,凶手们异常狡猾。或者说,显然是有相当的背景进行了精心策划,以至于暗杀成了牧区挥之不去又触碰不得的阴霾。
“殿下想要请哪些精灵?”
“阿道夫,格鲁特和格伦,里奥,盖瑞。”
绿色之地的权力中心十分明确,但多元的文化早已渗透到了社会动脉中。先后形成的几股势力间充满了晦涩地猜疑。被希尔瓦娜斯点名的精灵正是个各权势的核心人物,以往有贝尔丹迪在,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捅破窗户纸。现在贝尔丹迪走了,局面很快就会暗流汹涌。
次日,新任女王则故作姿态,并未守时。
而足以左右绿色之地走向的精灵齐聚一堂,他们面面相觑,表情虽各不相同,但多是带着挑衅。
面最善的精灵是阿道夫,他年纪也最长。常年的养尊处优使得皮肤依然姣好。阿道夫额头以上被丝布缠住,看不出头发的长短和颜色,只显出朴实。衣着的材料常见,色调暗冷,是无所求的颜色,与长挂脸上的厚道笑容相得益彰。一群魁梧不羁的精灵中,他竟然率先打破了沉默,
“看了这么久,谁长的俊俏些啊?”
五位精灵,格鲁特个格伦体格最大。他们结伴而来,也在相邻的座位上落座。空间并不充裕,转身时甚至会撞到对方,他们倒也不介意。两人中,格鲁特通身淡绿,他的工作需要长时间近距离地接触各类树种。以此推论,也能理解常出没于荒野矿山的格伦那银白色皮肤了。两位精灵都有巨大而方正的脑袋,质感干枯的坚硬皮肤,毫无神态可言的小眼睛,坍塌扁平的鼻子,以及若有似无的极薄嘴唇。他们用浑厚的声音回应到,
“大自然给予了我们一切,谁又要争论哪片叶子更加好看呢。”
“变化总是无常的。美丽山河没有改变,我们却处在变化之中了。”
无趣的回答引来盖瑞的冷笑。他体格虽不是过分壮硕,但肌肉却是爆炸一般,暴突的青筋在笑中抖动起伏。与被嘲笑的精灵相反,盖瑞的五官极为突兀,隆起的鼻子和眉骨,锋利的嘴唇,充斥着各式伤痕的脸庞,
“谁最好看我不知道,但最欠揍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盖瑞斜眼撇向里奥,后者双手抱在胸前不予理会。
在外貌上,里奥没有足以言说的特点。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装扮:覆盖了眼部的黑灰面纱与周遭涂装相似,若是光线不明亮,脑袋上部就很难被瞧见了;再向上些,尖似猫耳的头套与面纱相接,被置于耳朵稍前居中的位置。显露在外的皮肤留着狂放的文身,从面部一路蔓延至腰间才被裤装突兀的截断。里奥自顾自地说,
“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老家伙,随口一言就能引出自以为是之人的回击。”
“说词真是居高临下,相当好地演绎了里奥风格的论调。”
细鞋跟与硬木地面有节奏的碰撞,冷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大厅。绿色披风将希尔瓦娜斯的身体整个遮住。虽气场不如贝尔丹迪那般不怒自威,但要更加凌厉。从眼神,语调,再到动作节奏,不容分说的压迫感被有意放大,
“只是这位入了流的精灵,以后也请不要试图引诱小姑娘。纯洁高尚的灵魂可不是怪诞的思想能玷污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