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说完,阿道夫不再出声。
但老人的叹气声反复提醒着盖瑞,他口中所说的,念头中所想的危机感,如今实实在在地摆在了面前。两人眼神再次交汇,似要互相鼓励。
见来意被领会,艾西干脆利落地转身,将整条河岸留给了二位精灵。用不算标准的礼仪道别,他带小股队伍离开了。
从河边缓慢归来的两个精灵神色并不轻松,女人的脸色亦是十分难看。盖瑞鼓足了勇气,斩钉截铁地高声道,
“希尔瓦娜斯,女王殿下,我们不再信任安瑟族人,不愿再苟同安瑟族人所思所想,无法再与任何安瑟族人共同进退,”
以赤裸裸的言语追求结果,其中胁迫之意必是能被听出。对至高权力者的不敬,队伍瞬间被不可置信的氛围笼罩。希尔瓦娜斯仍是冷若冰霜,如刀锋般看向盖瑞身旁的阿道夫,后者撇开脑袋不敢直视。女人明了,
“在你们和安瑟族人间,如果只有一方能继续追随我,那只会是安瑟族人。“
刺骨的语气让氛围降到了冰点。不知要如何称呼面前女人,盖瑞一时语塞。阿道夫则骑马走向自己的方阵,
“席昂和芬恩已经忘了探索者的荣耀和梦想。此次进军实属师出无名,是二人为了彻底毁掉白兰度精神所设计的陷阱。
不论时间长短,你们追随我,是为了意识形态自由的生活。我不曾限制你们杀戮,没有限制你们破坏,是因为我了解你们的骄傲。如果你们继续追随我,我们仍能以清白的姿态去追求心中美好。“
希尔瓦娜斯没有表态,忠心追随她的精灵只得静观其变。反倒是阿道夫的追随者,他们突然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在众人犹豫难断之时,爱尤莎率先朝阿道夫走去。不多时,又有精灵照着做了。当越来越的精灵靠向阿道夫,一道三人宽的间距如同裂缝,从希尔瓦娜斯左侧,将整个绿色之地的队伍割裂开来。
轮到盖瑞的队伍了。甚至不需要重复理由,女人的右方就如出一辙地也偏了中心。
希尔瓦娜斯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所领导的精灵远走。只不过这一次,绕过山头就瞧不见他们的背影了。
但陪伴自己的除了诗寇蒂,还有更多的理解和支持。
如此变故,希尔瓦娜斯也没了心思继续前行。余七成精灵的离开,从长计议无疑更为理智。来时是一路下坡,靠着谷底就地休整是不会错的选择。绿色之地的精灵们环视四周,本该是触景伤着怀旧的情,如今成了更加纯粹的忧伤感慨。
......
贝尔丹迪的身体有了好转,离床活动已不成问题。
休息的这段时间里该隐对她照顾有加,贝尔丹迪重新审视了身边的先知,觉得他也不尽是虚伪作态。
挥之不去的谜团依然无法解开,蒂芙尼离开后,贝尔丹迪更是不知要将念头说与谁听。但她是做好了准备,若是再多一些头绪,就将自己所见所知告诉该隐。
敲门的声音想起,来者用不着猜。
斗篷就挂在手边,贝尔丹迪想想并未取下。门框的衬托下,该隐的犄角要显得更大更结实,似乎会被卡住一般。黑纱裹体的曼妙身段该隐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仍然觉得是美事一桩,
“带了些吃喝来。”
该隐打量着贝尔丹迪,又说,“你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不用再把我当病人照顾。”
贝尔丹迪接过水杯,
“这儿有酒吗?”
该隐愣住了。前线指挥所的职责,是为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常做好准备,因而不会有囤酒用的场所。酒在这里是稀罕物件,没有特意的安排是难有机会品味的,
“上次喝酒,还是击退了怪物甲虫。其实这里也不乏喜酒的精灵,但族群最南的地方,由不得胡来。”
贝尔丹迪轻轻地应了声。该隐想起了些事情,
“只是你实在想喝,之前武器协会倒是带了瓶来。前任指挥官的藏酒,味道奇怪,代达罗斯喝不惯。”
再回房间的时候,该隐手中多了酒瓶。贝尔丹迪也豪爽,拧开便要喝。
液体刚接触到唇边,贝尔丹迪就体会到了代达罗斯的感受。极其生涩的味道,放佛脸被埋入了石土中。贝尔丹迪实在没有心里准备,表情带上了烟火气息。女人张嘴想说,可实在苦涩,从桌上拿起水杯漱好口,才道,
“你说这酒是前任指挥官的?”
该隐不明白女人的用意,但点头告知了答案。贝尔丹迪没做停顿,
“你有喝过吗?这味道我应该在哪里尝过。一时间记不起来,但绝对不会是和酒有关系。“
该隐只听代达罗斯说过难喝,他本身也不喜酒。但当酒瓶凑到鼻边时,似曾相似的感觉也扑面而来。
女人努力地思索回忆,眼睛突然泛光,
“带我去兵器库。”
两人火急火燎地到了地方。贝尔丹迪走向放置铠甲处,翻出不死族军队来犯时该隐的战袍。把脸贴近铠甲,她立刻就能确定自己并非是异想天开。该隐靠了过来,再次确认了贝尔丹迪的判断,
“虽然要淡上许多,但气味的确是极为相似。只是我又感觉,酒的味道要更加丰富些。”
“另外的味道,是土元素。”
贝尔丹迪的回答十分肯定。领导元素指挥所的经验帮了大忙,康纳和海姆达尔秘密进行的试验她也心知肚明。
消失的前任指挥官,高纬度物质质璃,加上精灵族并不熟悉的土元素。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之中快速组合,贝尔丹迪轻声问道,
“西蒙是你的组员吧,先知?”
先知浅叹道,
“既然你去过他的归处,何必再问呢。”
女人不喜欢对方的含糊其辞,
“前任指挥官,到底去了哪里?”
贝尔丹迪炙热的眼神闪烁着真相的光辉。该隐不再隐瞒,小声回答,
“你问过我关于类熊生物坟墓的事情。真相是,那里埋着前指挥官爱德华的尸体。”
该隐拿出随身携带的红宝石指环,
“这是爱德华的身份象征,从前爪上取下的。“
信息对贝尔丹迪很有帮助。她有了头绪,但仍不能将事情完整地还原。女人本就不想隐瞒,她试着一点一点地说给身旁的倾听者,也能帮助自己理清思路,
“我所说的,你现在也许不能全部理解,以后我会慢慢解释。
你应该知道,爱德华尸体的背部有一道X状伤痕,并且伤痕附近没有紫色毛皮覆盖,不出意外那是灼伤。蒂芙尼说她见过一模一样的标记,出自一个奇怪的白发银胡之人。那人善用雷电,身体被云雾围绕。我推测是另一种元素的使用者,其攻击手段符合灼伤。不妨假设,爱德华和神秘人之间起了冲突。但冲突的具体原因会是什么呢?”
贝尔丹迪眉头紧皱,稍做冥思后接着分析到,
“会不会,是因为那难喝的酒。你想想看,爱德华为什么要藏着装有质璃和土元素的液体?一来精灵不该知道这两种非显态物种,二来族群也没有能力收集和制作。极有可能是他从别处获得的。
指挥所附近的瞭望塔视野极好,神秘人的样子又是显眼奇特。爱德华无意之中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前往探查时又发现了所谓的酒瓶,于是带回指挥所准备研究,这才有了藏酒一说。”
如果真有神秘之人,贝尔丹迪的推理不无可能,只是一处他仍有疑问,
“为什么爱德华可以拿到酒瓶?”
“是啊,神秘人为什么要将酒瓶留下。但如果他和爱德华之间因此起了冲突,酒瓶对他而言一定是十分的重要。说不定因为发现爱德华的动作,才在其第二次探查时发动了攻击。
至于酒瓶的价值。我得先和你说说,刚提到的质璃在高密度状态下可以用于非连续性的位置变换。也就是说,爱德华是可以从指挥所一侧的悬崖出现在德鲁伊森林之中的。”
“和你此前表现的技巧一样道理吗?”
“不,是两回事情。再说土元素,是已知制造灵魂容器的最佳选择。我理解的,容器就是意识形态不变,但外形模样变成了容器,比如食尸爬行兽。
这样,精灵族人以类熊生物的样子出现也算解释得通。如果装有质璃和土元素的瓶子对神秘人真的很重要,那么质璃的传送通道和类熊容器的制作应该都是出自他手。不论哪一点,难度都超乎我的想象。神秘人的能力可能要远远凌驾于精灵族人之上。”
该隐又想起了些事情,
“说到雷电烧伤,水桥往北不远处的悬崖边缘,的确有发现过相关的痕迹。只是此前一直没有留意。你觉得,那深渊本身会不会是你所说的传送通道?“
贝尔丹迪明白该隐的意思,
“你是说,另一只类熊生物?看来你还有秘密没有告诉我。但不论如何,我和你有一样的猜测。“
敲门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该隐和贝尔丹迪连忙停止了讨论。是巴德尔和兰格威,两人面带笑容,一定有好消息相告。兰格威将该隐拉到一旁,
“该隐先知,您要我基于德鲁伊森林特征编写的全新语言,已经越来越生活化,就要大功告成了!”
......
“海登,树圈不是你的家乡吗?”
见小个子不常出门,外族人不免疑惑,
“算是吧,怎么了?”
“我想跟你打听个姑娘,金色头发,眼睛很大,嗯,大概长这样。”
海登静静看着海姆达尔比划,难得笑了,
“你这样我哪猜得出来,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海伦,出树圈一个多月了。”
“我在这儿也不算有能量的精灵,试试看吧。但找人的事情,蝙蝠不是更方便吗?”
“它进不来,我出不去。那你帮我带个口信吧,要它保护好海伦。”
......
因哈瑞特圣地,
屠魂者奥格带回意料之外的坏消息,但蓬托斯的心情也不算糟糕。不死族群的王抚摸着扶手上的尖刺,看着潘森和一旁塔鲁斯模样的卡迈拉,
“平地起的波澜,又是一块等待打磨的璞玉。”
奥格觉得王没有理解他的见闻,心急地补充道,
“吾王,与我交战的族群能力异乎寻常,请一定不要掉以轻心,我担心,担心…”
败将的语气中有了软弱,王见状替他往下继续道,
“啊。你想说,担心不自量力的招惹,会给不死族引来灭顶之祸。”
奥格不敢出声,握着巨斧的手颤抖不止。良久,蓬托斯才又开口,
“不用跪着了,你所说所想,我会认真考虑的。”
在王的注视之下,奥格起身出了厅堂。蓬托斯眼角余光瞥到了黑色的巨翼,那是夜魔一族的标志。回过头来,本是在角落里的暗夜恶魔已到了面前,
“哦?有什么事情吗?NW。”
“吾王,奥格描述的情景实在蹊跷。您应该也觉得,是要先一探究竟的好。”
说话之人的面色极灰,是夜魔族最为推崇的肤色。不论语气还是表情,都透出它骨子里的玩世放荡。蓬托斯的兴致被扰,但王者之风犹存,
“看来,你已经有好的对策了。”
NW露出邪笑,
“吾王,您还记得海姆达尔吗?既然吸血的亡灵可以来去自如,我们何不如法炮制?”
王对精灵族群的所有认知,无一例外地来自信任之人。他本固执地以为精灵战力是不足为患的。要是少了NW提醒,王并不会将适才所听的放在心上,
“是个好的思路。正好,你去看看精灵语整理的进度。要是足够完善了,就交由你去办吧。说说看,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吾王,既然族群所需的基石已囤积足够,精灵族人又显露出对矿区的执着。如果您不反对,就让我去那边寻觅机会吧。”
蓬托斯默许了。
他还想起了尼尔,撑住尖锐的王座站起身子,王移步走出了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