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欧得到了回复。
妹妹的选择对应了两个有效号码,034567和234567。这意味他无法带着妹妹一同前往欢乐之城。思来想去,艾欧决定碰碰运气,看看是否会有精灵愿意同他交换。
住所附近熟悉的园丁问了个遍,甚至连坦诚相告的精灵都没有。居住区虽然不小,但往来走动交流却很少。艾欧不愿放弃,想去精灵多的地方瞧一瞧。临出门,看见哥哥挂在门边的帽子,显眼的金色破碎树叶,一眼便知属于偷猎者。
艾西给他讲过这标识的故事,还说金色树叶在生活区就如同护身符一般。艾欧有些犹豫,但还是取下帽子带上。哪里是精灵聚集的地方呢,他冒出了个念头。
相较于居住区的其他地方,往来先知教会的园丁要多上不少。艾欧到了地方,看见了那纯银色的外墙。虽比不上围绕世界之树的建筑群,但仍是气派。扶正帽子,鼓起勇气,艾欧往肃穆的大门处走去。
本想在门口询问,但随着人潮就进到了内部。
艾欧左顾右盼有些不知所措,见着不远处负责接待的精灵,对方表情友善但少了亲和。艾欧能大概分辨出来,一些信众来此已是日常,另有为数不多的精灵则是怀揣待解的疑惑而来。
‘也许有精灵和我想法相同,应该去问问。’艾欧说服了自己,却神色紧张以至被接待的精灵拦住,
“来先知教会做什么?“
带有敌意的语气让艾欧更加紧张。
忽然间人群开始躁动,精灵们纷纷喊着‘温斯顿阁下’。艾欧寻声看去,角落的楼梯处下来一位精灵,年纪要比哥哥稍大。温斯顿身着灰色长袍,平整且干净。端正的五官,未有精心梳理的头发和胡子,面容亲切但憔悴。他和所有人打招呼,没有笑容。
温斯顿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金色破碎树叶标识,严肃的面庞转向艾欧继而定住。
艾欧被请上了顶层。偌大的阁楼总共只有四间屋子,两间办公使用,两间卧室。温斯顿开门见山地说道,
“虽然还是未公开的秘密,但你帽子上的记号和先知教会是有些渊源的。”
艾欧想起楼下不愉快的经历,又想起哥哥的话。内心的矛盾在稚嫩的脸庞上尽显。他仍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温斯顿无意刁难,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艾欧眼神下移,从兜里掏出号码牌,其上印着234567六个数字,
“我想,我想…”
“想要出售去欢乐之城的门票?”
艾欧着急了,
“不是,是想换,换成第二个批次入场的。”
温斯顿沉沉吐出口中气息,
“倒是没听说这种要求,但我可以帮你留意。把号码牌放下,过几天再来一趟吧。”
艾欧缓缓将号码牌放在桌上,又缓缓地收回手,
“温斯顿阁下,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会有人拦你。只是我有一事想问,你能带我去见组织的带头人吗?”
艾欧胆怯了,哥哥帽子上的标识在这里似乎并不好用。他有过猜测,艾西忙碌的原因是和标识对应的组织有关。但艾欧并不知道更详细的事情,除了艾西说过的,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复兴街道。
映像之中的复兴街道,是居住区中不拘一格的存在。那里有最高的园丁人口密度,是戾气重的地方,也以素质低下闻名。神树教会不愿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久而久之,破旧的屋子随处可见,毫无规划的道路错综复杂。
这是偷猎者理想的大本营。
尘土扬起,马蹄声传来。艾西率领拦截部队返程归来,疾驰穿梭于杂乱无章的复兴街道。绕过某个街角,他们勒紧缰绳,缓缓向一处院子骑行。院子中央,是一座茅草铺顶的木质大房子。未经粉刷的泥土围墙上,几名叼着长草叶,头巾裹发的精灵正在高谈阔论。见到艾西他们纷纷跳下,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处的徽章,毕恭毕敬。
艾西进了院子,翻身下马。欧文斯走来牵住缰绳,小声说道,
“艾西阁下,欢迎凯旋。先知教会的温斯顿在屋内等您。”
“温斯顿,就是把我拉入火坑的那三个精灵之一?”
艾西调侃道。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于温斯顿的伤害要致命得多。
在偷猎者的地盘,艾西自然不怕对方报复。温斯顿带着足够的勇气而来,他没有理由不去一探究竟。进屋瞧见了温斯顿,后者端坐在没有靠背的矮凳上。分析者练就的毒辣眼光,温斯顿认出了偷猎者的首领。他起身,从灰色长袖里伸出右手。
恩怨还没有形成实质性的后果,并不妨碍温斯顿的开门见山,
“我有消息,神树教会正在实施一项惨无人道的计划。”
欧文斯差人搬来两把高脚座椅,艾西扬起绿色斗篷,领着温斯顿坐下,
“噢?除了修建欢乐之城,神树教会还有别的动作?”
温斯顿摇摇头,
“欢乐之城计划的目的和精灵王塞纳留斯所宣扬的要相去甚远。”
言论引起了所有偷猎者的警觉。艾西的眼神巡视一周,说道,
“事实上,听完康纳和瓦伦丁的演说后,我们也对教会起了疑心。我们给十多名偷猎者烙上狗头标识,并且买通了负责检查的近卫官兵。现在参加验活动的精灵中,有我们安插的内线。“
温斯顿深邃的眼眶多了一份焦急,
“那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因为无法获知欢乐之城的布局,建立稳定的通信渠道需要一段时间。先知教会那边呢?为什么你能如此肯定欢乐之城用心险恶。不会真如传言之中那样,能预见未来吧?“
“这件事情的未来,乱花渐欲迷人眼啊。我去找过海姆达尔,那个外族人。听他的意思,欢乐之城会用到大量,用他的话说,大量容器。而所谓的容器,是承载灵魂的躯壳。海姆达尔说和食尸爬行兽是一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
“神树教会想要控制进入欢乐之城精灵的思维。但具体用何种手段,我也并不清楚。”
“活蹦乱跳的精灵,怎么可能轻易地被控制呢?”
“得等你们和内应取得联系了,才能把头绪理得更清楚。“
“的确如此。那我们约好时间,再来交换消息。“
“没问题。噢,对了,要是你们有计划在第四次体验活动中安排内线,有精灵在我哪里留了张号码牌,要交换下一批次活动的入场券。“
“行,有需求的话我会找你。“
“你和帕比熟吗?”
将要出门,温斯顿不忘试探。艾西回应得漫不经心,
“不熟。”
......
两日的休整,女王的队伍重新鼓舞斗志。
希尔瓦娜斯仍决定殊死一搏,为了绿色之地的尊严,也为了一探究竟。卡里被无条件的信任,他重新披上战袍,接过绿柄金刀,随着队伍一起整装出发。
沿山谷向上,伴着凋落残花进到山中,是一片稀疏的森林,随处可见砍伐留下的痕迹。已经进入神树教会管辖的核心区域了。希尔瓦娜斯提醒绿色之地的精灵懈怠不得。再往前,随时都有遭遇战的可能。信鹰被里奥喂养照顾了多时,它在雄健的肩膀上贪恋片刻,便就翱翔盘旋在了视野绝佳处。
森林出口有条不宽的道路,铺设有马道。与马道相连的,是座驾于湍急水流上的石桥。石桥对岸,是一片开阔平原。平原尽头是座规模不小的驿站,驿站周围有两条碎石路基,呈现出丫字形。通过指示牌便知,右侧道路通往树圈,另一侧则是藏于崇山峻岭之中的战争准备部门。
全副武装的精英卫兵静候着她们。
双方兵力接近,绿色之地虽遭变故仍略有人数优势,但为战争而生的队伍更加具有压迫力。强烈的自信不言而喻,他们并未在桥头处耀武扬威,而是退到数百米开外,展开成半圆弧。一色的深黑色铠甲,手持长枪背带钢盾,整齐的高头大马披着鱼鳞护甲,腰挎战刀。虽都静若处子,却是有十足的挑衅韵味。
而河岸这边,希尔瓦娜斯冷冽的气场放佛一道屏障,阻挡了足以侵蚀士气的阵势。女人走上桥头,步态仍似之前。她的精灵们众志成城,没有保留地衷心追随,并且笃信着,在女王的领导下,她们就能如同脚底崩腾的湍急流水,一鼓作气势不可挡。
敌人阵列前端有两名精灵。
其中一人头戴土黑色羊角头盔,浓密的褐色络腮胡子,金刚一般的双目翻腾着热血。从厚实的嘴唇处起,示人的皮肤布满了恶劣环境留下的痕迹,枯黄且褶皱。希尔瓦娜斯认识他,是战备处的沃尔。
另外一人,脸上看不出沧桑岁月,金色的头发从银色花翎钢盔两侧落下,干净且利落。灰色铠甲中央有淡蓝色火焰图案,火焰闪耀在象征秩序规则的纯白八角体内。这图形只与一人相关,传奇导师奈德。
女人在距他们百步之外停下,摘下帽子,露出尖耳朵。她嘴唇微张刚要说些什么,沃尔已拔剑斜指向前方天空。中军的骑士齐刷刷效仿,整齐划一的利剑出鞘声便是冲锋的号角。
重装骑兵的马蹄声响彻旷野。落下长枪,夹紧战马,稍许俯身,半圆弧左部的数十名战士瞬间列成冲锋队形,以石破天惊之势径直冲向绿色之地的队伍。
里奥和卡里同时大喝一声,希尔瓦娜斯的侍卫快步到队伍左侧方护阵。与此同时,海伦从人缝之中连射两箭,第一根箭矢被铠甲弹开,第二根则深深地嵌入了钢铁。射术极好的安瑟族姑娘们纷纷效仿,漫天的箭雨如同密织大网,遮住了冲锋队伍的天穹。
然而敌人的马实在太快。箭雨还未落完,长枪的枪头就到了眼前。
侍卫的大刀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强壮的战马如疾风般正面冲开阻挡,直接撞散了反叛者的队伍。战士继续冲锋,胯下坐骑的壮硕后腿发力狠蹬,整队骑兵在插满箭矢的头马带领下,从右侧脱阵而出。
就在绿色之地众精灵惊魂未定之时,第二队骑兵又从右边杀来,同样不可阻挡。希尔瓦娜斯的部队被冲得各自为战,胡乱追砍,箭矢乱飞。
头次冲阵的骑兵调换首尾,扔下长枪,从坐骑腰间抽出战刀。马鞭狠狠落下,畜生嘶鸣着杀回短兵交接处。绿色斗篷穿梭在战场之上,七八名女王的侍卫拍马赶到。他们不畏惧刀刃与刀刃的相碰,力量与力量的较量。
敌人并不恋战,见一击不成便灵活地闪开身位。随后跟上的骑兵再利用战刀的灵活,从更近的地方向侍卫腰间进攻。说时迟,那时快,两根箭矢乘风而来,希尔瓦娜斯的黑色箭矢先到,砰地击中头盔。敌人仰面的霎那,又被里奥的白色箭矢封喉,坠落马下。
但敌人就像毫无感情的黑色钢铁洪流。战友就在眼前倒下却无动于衷,依然冷面无声。可怜的侍卫再难逃出死神的魔爪,被战刀插穿胸甲。开膛处被强硬的前臂抵住,从坐骑尾端飞出,就似被遗弃的战利品一般。
愤怒的箭矢疾驰向残忍的凶手。但靠后方的两名骑兵解开背部方盾,那冲阵的先锋忽然掉头遁入阵中。任凭射术如何精湛,单凭普通箭矢,想要正面击穿钢制护甲都是痴人说梦。
战斗还在继续。惨叫和悲鸣,绿色之地精灵们绝望地逃避,逃避理应为天真付出的生命代价。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鲜血洒在战场之上,支撑绿色之地旗帜的木杆被顺手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