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开罢例会，我直奔总经理室，汇报许婷贷款的事，被“刘邦”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这种社会贷款，利息高的吓人，我们借的越多，死得越快。杨未，你知不知道？”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就在这个地方，“刘邦”亲口说：“公司没有钱，想发工资你自己想办法，不管采取什么措施，卖酒也行，借款也中，能弄来钱就发工资，弄不来钱就拉倒。你不是路子野吗?可以到社会上做贷款，利息公司付。”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我真是无语。
“万一她利息不高呢？”我仍然不死心，想把同志们的工资争取来，“据我了解，许婷有抵押贷款这一块，利息比银行高不了多少。”
“暂时不考虑。”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有点发蒙，销售人员的工资是没戏了，最麻烦的是，如何跟许婷解释？那晚在酒桌上话说得太满，不但答应许婷能借一千万，还把许婷的身子也折腾一番，想到她决不是个善茬，定会死缠烂打，我开始有些后悔：真不该那么冲动。
“你应该把精力放在李佳禾身上，超越权利的事别干，银行贷款是当务之急，是正经事，其它都是瞎掰，不要不务正业，专干歪门邪道的事。”“刘邦”像希特勒一样举起右手。
我知道这孙子是装逼，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的人，在这里牛皮哄哄，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公司借款的事。当老板的都这样，想给员工制造一点神秘感，便于加强管理。跟诸葛亮在赤壁设坛借东风一样，有故弄玄虚的意思。
我不能当面戳穿他，只好悻悻回去。怕什么，来什么，刚走进办公室，许婷的电话也跟来到。
“杨未，你做事真不靠谱。”
许婷的声音吓我一跳，“刘邦”刚说的话，难道她已经知道。
“本人一向不靠谱，不靠谱是我小名。”我自嘲道。
“昨天你知道我感冒了，居然不过来看望我，电话问候也没有，你有没有爱心？难道你是冷血动物吗？”
“我建议你吃药了，而且我还嘱咐你，如果情况严重，一定去医院。”
我的解释惹得她更生气，“你人不知道过来看我，发个短信抵屁用，真是个无赖，提上裤子就不认账。”
这个女人真粗口，我急忙道歉：“当时太忙了，有些忽略，抱歉抱歉，我给你赔不是。”
“什么太忙了，纯粹找借口，因为你没有人心，所以干不来人事。老娘的命真苦，净碰上丧尽天良的人。”
我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勃然大怒：“你丫又不是得绝症，犯得上闹这么大动静。”
“什么动静不动静的，”她依然无休无止，“说白了，就是你心里没我，借款的事跟你老板说了吗？”
“老板出差，今天不在家。”
“你是个半料子，啥事都干不好。”
“知道我是半料子，有事别找我。”我直接把电话挂掉。
这个女人，立马毁了三观，变脸比翻书还容易，我正闷闷不乐，“曹元霸”慢吞吞踱进来，皮笑肉不笑的，“你刚才去老大那儿说什么事？”
我心情不好，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想到这厮毕竟是副总，还是忍不住说了实情。
“我一朋友，许婷，做小额贷款，我去问问老板要不要？”
“老大怎么说？”他腆着脸问。
“老板说公司不差钱。”
他诡异地笑了，“这件事情如果换我跟老大汇报，结局肯定不一样，兄弟，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越级汇报，先跟我说，由我去汇报，保证你想到做到，心想事成。”
“好啊！我下次注意。”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了，老大今天肯定找许婷，你还年轻，不知江湖水深，以后跟哥哥学着点。”他拍拍我的肩膀，径自走出去。
我半信半疑，心里倒希望这厮能扭转乾坤，那样，对许婷也有个交代。
后面的时间，做啥都不顺，先是电脑打不开，喊来财务部的老秦捣鼓半天才修好，打开电脑，上天写的总结报告居然没有了，大概是当时忘记存档，那可是花了我一天的心血，气的我在办公室骂娘，正在这时，许婷又打来电话，声音软绵绵的，“杨未，你过来一趟。”
“没空。”我仍然没好气。
“我在段总办公室，段总让你过来，难道老板的话你也不听。”电话那头是一阵“呵呵呵”的笑声，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她不像是撒谎，一定是“刘邦”联系的她，我心里对老曹暗暗称奇，这家伙有点特异功能，居然轻而易举把老板搞定，外看像头猪，内里挺有货，顿时肚里的气消散许多。
总经理室，老板、“曹元霸”、许婷和“刀疤脸”，还有张雅琪，几个人正在签合同。
看见张雅琪我心里不由一紧，这个可怜的女孩，万一真的是恶性肿瘤，如花似玉的年龄太可惜了！她表现得跟以前一样，从容淡定，平静如水。
二百万的合同签好，“刘邦”像娶了小嫂子一样高兴，一个劲地在客人面前夸我业务精，能力强，年轻有为，将来必能干一番大事业。说得我心里痒痒的，身体虚胖了许多。
许婷说：“段总既然认可杨未，应该把他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
“刘邦”说：“杨未将来是公司总经理的不二人选。”
许婷对我也算尽心尽力，“段总，如果你不能兑现，我分分钟把他挖走，我们公司特缺这样的人才。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刘邦”急忙摇他的神龙八卦掌：“千万别挖社会主义墙角。杨未可是稀缺品，我们公司业务全靠他支撑。”
许婷的心意我能理解，她是让“刘邦”明白，能达成这笔生意，杨未功不可没。
这种小心思实在浅薄的很，老板永远只会感动，不会感激，如果办成贷款有提成，那还差不多。私营企业只看重你能不能创造利润，不管以前有大的功劳，现在没油水可榨，照样卷铺盖走人，我这几年销售的白酒，不低于公司的三分之一，老板连个屁都不放。
这帮人假话连篇，“刘邦”刚才说不愿借款，我告诉许婷老板出差，大家都在撒谎，而且都有天然的免疫力，不会去较真，好像谁都不记得发生的不愉快，每个人都被虚假的皮包裹着。
合同到手，“刘邦”开始吹牛皮，先提到“胖子”，说正在和银行李科长联络，四千万的贷款马上到账，仓库里有一千万的酒，随时都能变现，公司根本不在乎二百万的合同，主要是喜欢跟许老板这样的人打交道，钱是身外之物无所谓，交朋友最重要。
许婷那个高兴啊，差点把鼻子笑歪，“谢谢段总如此看重我，改天一定请你，彼此加深一下感情。”
“刘邦”说：“吃饭必须的，今天我们请你。”
许婷说：“今天不方便，我们还有很多事，改天吧。”
“许总来我们公司好多次，一顿饭没吃过，我们感觉特别过意不去，下次一定给我们一次机会。”原来他们早已认识，而且多有交往。
许婷双手合十：“谢谢段总的盛情，下次我们请你。”
送许婷他们进了电梯，我在走廊里站一小会，想问问张雅琪什么时候去医院做复查，张秘书手拿合同站在“刘邦”身后，根本不理会我的心思，既然讲话不方便，我直接回办公室。
让我意料不到的是，许婷正坐在我的座位上，笑吟吟看着我。“杨经理，我等你多时了！”
“许总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我帮你买件羊毛衫，试试合身不合身。”她笑着说。
办公桌上多一件衣服，难怪刚才在总经理室，看到她手里一直拎一袋子，这个女人一阵风一阵雨的，真让人受不了。
刚刚是一顿臭骂，转脸又送温暖牌衣服。美国总统罗斯福说：“手拿大棒口如蜜，走遍天下不着急。”上世纪初，美国人靠“大棒加胡萝卜政策”实现了对外扩张，没想到一百年后，还有人端他们的衣钵。
衣服确实不错，质量上乘，而且是名牌，我在商场见过，需要一千多大洋。一股暖意顿时上涌，我心里潮乎乎的，嘴上却平静的很，“你这是行贿，影响不好。”
她乐不可支，“一个破销售经理，你整得像X州市长。”
“市长职位有点小，上面的调令已收到，就在抽屉里，要不我拿给你看看，千万不要羡慕嫉妒恨。”
“吹吧，不怕把房子吹倒，当心老段让你赔钱。中午有空吗？我请客。”
“晚上吧，中午喝酒耽误事。”
“晚上？又想好事了吧，那天你可真够猛的，是不是旱了很久了，久旱逢甘雨？”
这个娘们，什么都敢说，我笑笑没回答。
“把衣服穿上，我看看效果如何？”
圣命难违，当她的面我把羊毛衫穿上。
许婷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十分满意，“下午我在家，如果有空的话就过去，去之前打个电话，我发个位置给你。”
说完站起身，一阵风似地离开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