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瞪眼，嘴角很不自然地微微搐了几下，低头回应：“不敢再想，儿臣愧对祖宗，愧对子民。”
孙太后挺身，靠着背枕长长一叹：“唉，那哀家留不留又有什么区别。”
“母后的意思……儿若有那个想法，您便可以不走？”
“儿若想成事，为娘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拼死相助！”
朱祁镇与母亲四目相对，默契地都透出一丝坚定。
“你刚回来就扳倒义郕王这事干得不错，那个半路冒出来的假殿下本来就不讨喜，除了那对母子，朝中估计没人看他顺眼。眼下景泰又摆明要赶哀家走，自然不得人心。加上之前严苛不已的各种省钱令，还有联合于谦查账，暗中除掉了一大批正统老臣，底下人估计早就怨声载道。”
“哼，原来本皇不在的时候，他还真没少折腾……”
“不怕他折腾，就怕他笼络‘人心’。儿啊，你前次也败在这‘人心’上，当初多少人反对你相信王振的判断，你坚持御驾亲征就是忤逆了‘人心’啊……”
朱祁镇隐隐点头，认理不认错。
“如今‘人心’所向便是关键，那些保持观望的老臣都是咱们可以笼络的对象，宫内的老人就不说了，只要咱们承诺待遇一定比现在好，他们定会乐意帮忙……”孙太后层层剖析局势，甚至连南下的计划都想好了：“等哀家到了南京，离江南那些土绅也就近了，如果能招抚那帮财主投靠咱们，以后行事必然更加便捷。”
朱祁镇频频点头，颇为认同母亲的看法：“还是母后看得透彻，这南北配合的妙计固然微妙，不过儿臣尚有一个疑虑，要是景泰半途收手，不再得罪‘人心’，那咱们不是白准备了么？”
孙太后微微扬起嘴角，浅笑摇头：“不会，东宫是我们的底牌！为了坐稳龙椅，他迟早会走‘废太子’这步棋，而他一旦走出这一步，咱们就可以尽情煽动‘人心’，彻底翻盘。”
朱祁镇恍然大悟，忍不住竖起拇指：“母后高见！”
孙太后舒眉一笑，抬手在儿子掌心空划了几个人名，再细细交代了一些她走后的细节。说到最后才善意提醒儿子：“可还记得惠妃？”
朱祁镇认真回想，纳闷地说：“诶，这次回来好像是一直都没见到她，病了么？为何不曾露面？”
“她死了。”
“啊？何时何地因何事而亡？”
“走了快半年了吧，生完孩子没几天就咽了气，死前景泰的贵妃杭氏去看过她，也是杭氏收养了那个孩子。”
朱祁镇先惊后怒，低吼：“又是这疯女人！上回本皇遇刺，亲眼看到她假扮杀手，但事后景泰死活不承认，刺杀成了悬案。没想到杭氏秋不止敢杀人，还敢抢本皇的儿子！她算个什么东西！”
“吾儿保重龙体，景泰包庇她也不是一两次了，哀家就吃过亏……”
孙太后一五一十将之前三重密旨，惠妃生产，顺嫔由来等宫中旧事全部说给儿子听，各种数落景泰的不是，而且最后故意又绕回了惠妃的孩子：“……硬拨给杭氏照顾也罢，居然还默许她随便找个青楼女子给孩子喂奶！这不是摆明打咱们的脸么？”
